第120章 旱魃大爭(4)
古時的路不好走,哪怕是官道也修得頗為坑窪,走不多時便塵土滿身,整得人蓬頭垢面。為防進城前變得像兩個叫花子,發生被守城的士兵攔下的事,胥望東提議走民道。
“大佬,我們還是走小路吧。”
胥望東指著走上民道的百姓,道:“雖然路面窄,但勝在清凈。小路往樹林裏開環境好,不像官道,來往的馬車也太多了,送貨的官兵只管速度不管避讓百姓,萬一撞上,吃虧的還是我們。”
這可不是21世紀,有“車輛避讓行人”、“行人先行”的規矩。在古代,官道上百姓命賤,要是不小心被疾馳的馬車軋到,連討個說法的地方也無。
走民道就不一樣了,雖然路窄人多,但只要花上兩三個銅板,還是能討輛牛車坐的。
誰知厲蘊丹想也不想地駁回:“走官道。”
到底是皇帝,深知官道背後的作用:“官道安全,不會有土匪,只需避讓送貨的官兵,八百裏加急的信使即可。民道不行,多數民道通向村落人家,有些民道不通,走著走著就沒路了。你要是想在野林裏迷路,盡管走民道。”
在野林裏迷路……
冷不丁地,胥望東想到了水滸傳裏的吊睛白額大蟲。他不是武松,遇上了八成得一個滑鏟變成“貓糧”。
胥望東哆嗦了一下:“那還是走官道吧,就是咱們這風塵仆仆地去,不會被當成叫花子攔住吧?”
厲蘊丹知道他在古代的生存經驗為零,解釋道:“我們的身份卡不是白買的,它會變成官府通用的文書,補完我們的身世背景。只要文書在,城衛就沒資格攔你。”
胥望東總算放了心。
兩人沿著官道走出很遠的路,又在離官道不遠的小村歇息一晚。
兩人以兄妹之名入住,厲蘊丹在幫農人砍柴挑水,而胥望東一放松就猴性畢露,不僅在村中攆雞捉狗,還跳進河裏狂擼水牛,與牧童們打成一片。
見他如此跳脫,年邁的村長抽了口旱煙,道:“你這哥哥跟你一點也不像啊。”
水牛明顯被擼煩了,氣得用牛角一頂胥望東的屁股。他立馬撲街,捂著屁股滾在地上嚎叫,惹得牧童哈哈大笑。
見狀,厲蘊丹別開眼,拎起斧頭狠狠劈開柴火:“嗯,我們不是親生的。”皇家沒有這樣的子弟,要臉。
村長一愣:“誒?”
“他是領養的。”
“……”
翌日,二人再次走上官道。胥望東走得一瘸一拐,直言水牛氣量小,他只是說了句“好肥啊,看著就很好吃”,那牛就給他臉色看了。
胥望東:“講真,我都懷疑它成精了,聽得懂人話。”
厲蘊丹表示:“它要是聽得懂,就不是頂你一下這麽簡單了。”你早被牛蹄子踩死了。
胥望東:……
不過,他們今天的運氣不錯,受罪的路沒走多久就碰上了一隊鏢師,他們押運一批貨前往馱楓城,恰好與他們同路。
厲蘊丹看了幾名鏢師的面相,混江湖的直覺告訴她這是群硬漢,忠義誠信應當是他們的標簽。
她也不客氣,上前與一名鏢師交涉。末了,她花二十個銅板坐上了鏢師的馬車。
彼時,厲蘊丹坐著,胥望東趴著。同在車廂中的短刀少年一見胥望東腰臀的青紫,當即問道:“你這哥哥是犯了什麽事才挨的板子?傷得不輕啊。”
胥望東尚在糾結“犯事兒”和“被牛頂”哪個說出去好聽時,就聽厲蘊丹不緊不慢地說:“沒犯事,只是官兵開道無眼,路過的馬車刮到了他,這傷是摔的。”
作為一名成熟的成年人,自然是兩個借口都不要,找第三個。
少年大悟,又忿忿道:“世風日下,真不把百姓當人了!”
難怪她一介農女寧願花二十銅板跟著鏢局也不願再走官道了,原來是這樣。她是怕官道還沒走完,性命就走到頭了。
厲蘊丹適時地給少年戴上高帽:“多謝鏢師義重,對我們兄妹伸出援手。若是你們不出手相助,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語氣放低,隱有無助之意。少年立馬被激起一腔熱血,拍著胸膛說“包在我身上”。
不久,鏢局的車隊停下,少年下車去了。
胥望東:“大佬,他說‘包在我身上’是什麽意思啊?”
厲蘊丹:“你會知道的。”
片刻,少年再上車時不僅帶了饅頭和水,還給了一瓶不錯的跌打膏藥。在厲蘊丹的回避下,少年給胥望東上好藥,拉著他好一頓吐槽官府,說世道不如從前。
胥望東是不懂古代的生存技巧,但這波操作他熟,不就是罵領導罵老板嘛,他可來勁兒了。
於是二人狠狠槽了一通高官貴族,相談甚歡又相見恨晚,還引為知己。待馱楓將近,兩人依依惜別,胥望東又得了一瓶跌打膏藥,可見這二十枚銅板花得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