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潮洶湧(第2/5頁)

虞寄風看著他。他沒有否認,也仍帶著微笑,但隔了雨幕,他的面容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只是繼續問:“封氏偽造歷史,欺騙白玉京、欺騙天下人,究竟想做什麽?過去那些天才的修士,究竟為什麽被淡化了存在?”

“……我們?欺騙?”

面具人默然片刻,竟忽然輕聲笑起來。這笑聲並不動聽,只像喘不過氣的烏鴉。

“不是我們要欺騙啊——不,也的確是我們。可你要知道,不得不這麽做;我們所有人,都不得不這麽做。虞寄風,你什麽都不懂。”面具人的語氣中帶著一種自戀式的哀怨,還有一種傲慢的優越感。

“我們必須如此。”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漠然道,“不然,天會塌。”

熒惑星官一怔,眼中滑過不解:“什麽?”

面具人陡然冷笑。

“所以才說,你什麽都不懂。你活的時間太短,你也不是我們這樣傳承千年的家族。”面具人聲音裏飄過一陣恐懼。

虞寄風皺起眉。他覺得這個封氏的人可能是瘋了,畢竟這個家族一直就神神叨叨、瘋瘋癲癲的。天會塌?怎麽可能。

“天塌了?行吧,那就不說天了。”他扛著傘,語氣又變得懶洋洋的,是合適跟神經病說話的語氣,“我們說說另外的事。‘祀’字在宸州範圍內作亂,受害人已經蔓延到附近的蒼、定、沂、明四州。事情鬧得這麽大,我不能置之不理。”

面具人仍在冷笑,沒有說話。

虞寄風道:“這件事是不是和封氏有關?”

面具人慢慢收起笑,卻還是沉默。

虞寄風伸出手,指了指浣花書院的幾處建築:“這裏,那裏,那邊……多多少少都潛伏著書文的影子。這種通過人心惡念來發揮作用的書文之影,是封氏最擅長的詛咒書文吧?”

面具人嗤笑:“那你為何不祓除邪惡?”

這一回,沉默的人變成了虞寄風。

面具人笑:“因為白玉京告訴過你,不要插手封氏的事,對不對?”

虞寄風沉默片刻,聲音冷下去:“所以果然和你們有關。”

“熒惑星官,”面具人搖搖頭,“無論你說多少,我是不會承認的。”

“呵……”虞寄風忽然嗤嗤笑起來,“原來如此,這是報應。”

面具人身體猛地僵住:“什麽?!”

虞寄風審視著對方的反應:“這些年來,封氏的血脈越來越少,幾近消亡。這一代的命師還天賦不高、身體孱弱,連白玉京都去不了。惡有惡報啊——”

“……閉嘴!你懂什麽!”

面具人的兩只眼睛猛然跳動起來。是真的“跳動”,那兩只黑多白少的眼珠,像兩顆小小的心臟一樣憤怒地顫動。

“呵呵……”面具人又笑得像一只喘不過氣的烏鴉,淒厲又癲狂,“你懂什麽!”

“虞寄風,別忘了,封氏再沒落,也曾是宸州的諸侯王——!”

“這裏曾經是封國,我們和……有過約定,我們永遠是這片土地上的無冕之王!你以為,你一個草根裏出來的小民,也配和我們相提並論?!”

“就連歲星之眼——你以為那些祭祀儀式,真的是在祭祀嗎?你何妨再想一想,為什麽歲星之眼被重重看守,卻偏偏又不列入律法中,為什麽不幹脆鎖起來,而任由隨便什麽貓貓狗狗都能去看、去碰?”

歲星之眼……虞寄風真正愣住了。

“喂,這個說法有點過分啊,怎麽就貓貓狗狗了?我們星祠還是有準入門檻的好不好?”他很不滿,孩子氣地抱怨,眼裏卻充滿狐疑,試探道,“你不如再解釋一下?”

面具人卻倏然平靜下來。他哼了一聲,重重一拂袖。

“這個庶民的天下,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他留下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身形已然消失在雨裏。

虞寄風獨自站在雨中,深深皺眉。他吐出一口白霧,發現這場秋雨下得更透徹,也更寒冷起來。過了這場雨,也許冬天就來了。

歲星之眼,封氏……他活在這個世上越久,反而越看不明白一些事情。

虞寄風望著天地間陰郁的水汽,無聲嘆了口氣。無論如何,面具人有一點是對的,他們封氏在宸州仍然享有特權豁免,即便作惡的“祀”字真和他們有關,他也不能隨意動手。

而他位屬熒惑,善迷障、善攻伐,卻並不擅長驅散邪惡。

真是為難。幹脆靜觀事變。

熒惑星官撐開傘,重新毫無意義地舉在頭頂。他又開始感覺無聊了。這個國家有清晰嚴密的律法,但正是因為清晰嚴密,他總能看見一些人是如何名正言順地踩在別人頭上。

這律法是王朝的律法,卻不是每個人的律法。無聊。

虞寄風悠悠地嘆了口氣。其實他給出那塊雪脂玉簡,不全是為了試探。他喜歡做一些“打破規矩”的事,尤其是在這個法網嚴密的國朝;當旁人因為認知被顛覆而驚慌失措時,他就會開心和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