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刀口起舞刀背歇(第6/8頁)

地下室,是這座復雜城市的地下心臟。南來北往的人湧入這座城市,首先選擇的就是這種廉價的居所。也因此,這種環境極為復雜。既有做小買賣的商人,也有大學畢業搬出宿舍的大學生;有飯店的服務員,也有熱愛搖滾樂的小青年;有奶孩子的村婦,也有失業小夫妻。

我們誰也沒見過這個沈福,僅有個他女友的大概描述。調他戶籍吧,一來不是本地人不那麽容易,二來上頭都說不讓跟進了。那怎麽辦?我們派外線跟蹤他那個女朋友,找到了一處地下室。隗哥帶著我開了個房間,我們倆就住進去了。

那個時候害怕嗎?

我當時剛當警察,心裏必須顫顫的。畢竟這是頭一次接觸殺人犯,而且還是近距離的。那種激動,睡不著,又仿徨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你要幹什麽,身體顫顫的。有一點點恐懼,但另一方面,我覺得有隗哥在啊。跟著隗哥的這些日子,我總覺得隗哥是萬能的。

我們在地下室住了三天,隗哥費勁巴拉從隊上好不容易調來了一批準備人員,將近十個。結果到第四天的時候,其中一個隊長說,這個案子不靠譜,走了。其他探組屬於配合你,一看沒戲,隊長都走了,那人家可不就也跟著撤退了。最後,就我倆繼續在那兒偵查。隗哥堅持。十分堅持。

就那麽巧,當天下午四點鐘,旁邊房間突然就來了七個人,沒見過的人。我隗哥說,子承,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必須幹了,再不幹沒機會了,他們有可能退房來了。

我說隗哥你別急,我上去問問出租部,給您確定一下。

隗哥說好,別愣頭愣腦打草驚蛇,觀察一下周邊環境。沈福的女友沒再搭理他,我懷疑他們覺出不對勁了,怕暴露,很可能就是要撤。

我一打探,嘿,隗哥果然料事如神,就是來辦退房的。

隗哥問,你聯系隊上沒有?

我一拍腦門。

豬腦子。隗哥罵。一句話說不到自己就不會想!

很好,我們倆人,就隗哥帶了一把槍。一把槍,倆探員,七個嫌疑人,還大多未成年。事出突然,我慌張極了,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隗哥說,子承,別愣著,抄家夥!

我抄什麽家夥?我隨手拿了個墩布,拿起來又覺得不行,墩布能幹什麽呀?隗哥來了一句“廚房抄菜刀去”,人就出去了。我想著去廚房拿菜刀,再回來肯定就來不及了。得了吧,最後我決定赤手空拳往裏沖。

隗哥端槍,我緊緊跟在後頭,這一沖進去,沈福也好,其他幾個孩子也罷,都蒙了。隗哥拿槍的姿勢標準,但他的手在顫抖。

事後我說,隗哥我瞧見你手抖了,您也害怕啊?他說不是,說子承,我在思考一個問題——這槍我開不開。如果我不開這個槍,有可能炸鍋;但是我開了這個槍之後如果不響的話,這幫人就把咱倆都幹了。知道吧?那個房間特別小,萬一要開不響怎麽辦?這槍,咱們這種槍不響的機會特別大。

隗哥的那把槍是1964年的,而且長期不保養,開不響的可能遠遠大於開響嘍。

不過,到最後隗哥也沒開槍。

在這場對峙中,隗哥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不管面對什麽場面,甭管對手是多少人,氣勢一定要足。隗哥個兒也高,拿著那槍一端,氣勢就是足。誰他媽也不許動。目光秒殺。我覺得他在這裏面起到了關鍵作用。就那四個字兒,目光秒殺。

這幫人,真沒一個敢動的。隗哥端槍對著他們,喊我說,子承上手銬。我說行嘞,還故意摸了摸後腰,其實哪兒他媽有槍啊。隗哥戲可足啦,又說,子承槍別走火兒,你槍別走火兒啊。我說成,我把槍別好了,這就去綁他們去。

雖然嘴上這麽說,可實際情況卻是,我不僅沒槍,我也沒銬子,什麽都沒有,要啥啥沒有,都不用翻兜兒,絕對是兜兒比臉還幹凈。

正束手無策的時候,隗哥提醒我說,用鞋帶呀。我說行,蹲下開始解那幾個孩子的鞋帶兒。我還故意掖了掖後腰裏那把根本不存在的槍,實際上什麽都沒有,背後做一個動作而已,是有點兒戲精那意思,演著快上癮了。鞋帶這麽三下五除二給撤下來,我問,隗哥,鞋帶系哪兒啊?

你傻呀,隗哥吼我,系他們兩個大拇哥,大拇哥系在一塊兒,任何力量使不出來。欸,第一次使鞋帶系嫌疑人他們大拇哥,就是隗哥教我的。把鞋帶全解下來了,我去系去,當時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害怕、恐懼還是勇敢,第一次綁人居然用的是鞋帶。其實也挺扯的。

我拿鞋帶,把他們全給綁上了。弄利索之後,給單位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人。隗哥端著槍,在屋裏就開始震懾,誰都不許動。他故意說子承你剛來參加工作,我真怕你槍會走火,我拿槍,你別動,不聽話的,你打他們一個是一個,你練摔跤那麽多年,這就派上用場了。這麽一通言語震懾,這幫人就基本上沒什麽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