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5頁)
戚延見她安然靜立,松口氣般彎起薄唇,來到她跟前。
“朕已處置了害你之人。”
“多謝皇上。”
“你可覺身體不適?”
“沒有。”
“還未吃過飯?那隨朕去用膳吧。”
溫夏擡眼安靜地望著他:“你賜我回青州行宮吧。”
戚延眸色一變,眼底幽邃冷厲:“你說什麽?”
“那藥應該讓你很開心才是,臣妾侍奉您,侍奉得那樣好,那就賜我一個恩典,讓我回青州行宮。”溫夏迎著這雙往昔怕過無數次的深眸,“或者你若不願,那就賜我一間冷宮,余生讓我自生自滅。”
“溫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戚延臉色鐵青,言語似從齒關緊咬迸出。
“娘娘,您身子不適,快隨奴婢回屋吧!”白蔻慌張地要來攙扶溫夏。
溫夏道:“下去。”
她的嗓音是一貫的軟糯,可這一聲不帶溫度,冷冷斥退白蔻與整個鳳翊宮的宮人。
她望著戚延:“我不願再侍寢,從今以後,我也不會為你綿延子嗣。請皇上賜我歸行宮,或賜我一間冷宮。”她跪下去。
戚延手掌緊握成拳,溫夏看見掉落一地的陽綠翡翠碎片,是他扳指的龍紋,攙著幾滴血,被他捏碎了。
她被他布滿青筋的手掌拽起身,他的眼眸裏竟有她從未見過的痛苦。
“你在同朕說話,還是你沒睡醒,不曾清醒?”
“溫夏,你那日如何回答朕的,你不記得了?”
“那是我被藥物沖昏了頭腦,那不是我的真心話。”
那時他把她送上雲端,問她不要再與他賭氣了,回到從前好不好,她說好。那時他問她是誰,她說是您的妻。那時他問,喜不喜歡阿延哥哥,她說喜歡。
她被欲念攜裹。
被威壓強迫。
被幼時這鳳命在身纏住了一輩子。
溫夏昂起臉來,這樣近的距離,她敢與他毫無怯意,再不懼怕地對視。
她流下眼淚:“我只讓你選,是我去行宮,還是住冷宮,還是你把我的屍體也丟去亂葬崗。”
戚延眸光顫動,不可置信,又好像終於有了一絲懼怕。
他好像第一次認識這般的她,嗓音無比暴怒:“你瘋了?”
“溫夏,朕哪裏對你不好?”
“知道幼時讓你受了苦,朕向你道歉了,為了讓你開心,朕能做的都做了。朕甚至想彌補你的童年,想把那棵桃樹還給你……”
說到這兒,戚延終於忍著猩紅的眼眶,拉過溫夏的手,帶她去東宮看那一棵桃樹。
陽光下的桃樹枝繁葉茂,終於在這清冷的東宮中活下來了。
戚延紅透了眼眶,像帶著一點祈求,緊緊望著溫夏。
然而溫夏卻沒有任何感動,任何欣喜。
她甚至雙眼充滿了恐懼,顫抖地抱住雙臂,失神般喃喃喊“不要”。
戚延去抱她,她狠狠將他推開。
“不要射我的桃果兒!!”
耀眼天光刺透雙目,萬束光自湛藍晴空射下。
溫夏終於在這日光裏從九歲中走出來,她紅著眼眶,眼淚不停流下。
“為什麽要種桃樹,為什麽?”
“我哭著求你不要傷害我的桃樹,不要射我的桃果時,你答應了嗎?”
“滿地的果子,都爛了,爛在草叢裏!那天東宮好多蚊蟲,我蹲在這裏哭,我對不起爹爹娘親,我明明在信裏告訴他們會把果子給他們寄過去。”
“你為什麽要毀了我的桃,毀了我的一切!”
溫夏撕心裂肺,從未如此大哭。
戚延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伸出的手無措地僵在半空,他想說許多話,想告訴她他根本就沒有那樣壞啊,他當時只是覺得可以嚇哭她。
他錯了麽?她怎麽會哭得這麽兇。
“五歲時你說不要我了,我一個人面對宮女的竊竊私語。那時我還小,我不懂什麽是不要我了,不懂什麽是未來就失寵了,我只知道我的太子哥哥再也不和我玩了,再也不會吃我給他帶的好吃的,不會再聽我的話,不會再保護我了。”
“六歲時,我只有跟虞姐姐在一起才會開心,回到母後身邊,回到東宮,我就難過就自責。一定是我太不乖了,太子哥哥才不喜歡我的。”
“九歲時,你叫上梁鶴鳴,叫上一群帶著弓箭的人,你坐在長榻上,他們站成一排,箭都沖向我的桃樹了,果子掉了一地。我在邊上哭,你在長榻上躺著笑。”
“那棵桃樹不見了,被你鏟走了。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會吃桃子了,再好吃的貢果我都沒有碰過。”
“十二歲,你扮鬼來嚇我,從那以後我晚上不敢睡覺,夢裏也是你流血的面具。我連夜路都不敢走。我聽見一些宮女在笑話我,她們說我至於這樣失魂落魄嗎,把魂都丟了,還要回北地去,多讓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