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3/14頁)
他遠遠見到溫夏,深目微凜,喉結滾動著。
溫夏沖到他身前,見到他平安回來總算落下一顆心,可並不敢放松。
僅僅一夜便損失了近半數兵力,盛軍絲毫沒有退勢。
大盛這一仗會敗嗎?
戚延停在她身前,滾動的喉結一時沒有說出話來,他大掌覆上她額頭與鼻尖,摸到一片涼意,便知溫夏站在這冷風裏太久。
戚延攬著溫夏回營,待胡順落下帳簾,他才緊緊抱住溫夏,深深埋在她頸項中。
溫夏忍不住眼眶一熱。
“如果你父親在,他會做什麽?”
溫夏愣住,如果溫立璋在,面對四面埋伏、沒有援軍也沒有退路的戰爭,他會把殘兵分成兩支。年輕的、生命還長的士兵為一支,跟隨他的老兵為一支,帶著老兵護送年輕殘兵去奪一線生機。
溫立璋便是這樣戰死的。
溫夏忽然很恐懼,緊緊抱住戚延。
鎧甲堅硬又冷,這冷意竄到了心尖上,讓她渾身都止不住顫抖。
戚延緊緊埋在她肩頭,嗓音嘶啞:“我好像悟得太遲了。”
登基這麽多年,到現在才醒悟要勤政愛民,可惜好像已經遲了。
“不會的,道士們今日便能做出幾個炸.藥來,把燕軍的暗道炸了!東面的士兵便可以分出部分去前線,大盛的兵一向訓練有素,不會的!”
戚延苦笑地彎起薄唇,卻不敢讓溫夏看見他的沮喪。
“我想睡一會兒。”
溫夏陪伴戚延躺在床榻上。
連夜沒有合眼,戚延枕在她肩頭很快便睡過去了。
溫夏卻不敢入睡,隨時聽著外頭的聲音,果真又聽見集結的號角,燕軍退又復返。
戚延眉心微皺,仍在睡夢中。
沒有人來請示他,那便是溫斯行在安排一切。
溫夏也沒有叫醒戚延。
他只睡了不到一個時辰,醒來望著溫夏擔憂的雙眼,狠狠親吻她臉頰,指腹摩挲著她下頷。
“什麽時辰了?”
“還未到一個時辰,你再睡會兒吧。”
戚延只摩挲著她下頷,粗糲的指腹又落在她紅唇上。他指腹的硬繭摩過時,讓她有微微的痛意。
“夏夏,我送你出去吧。”
溫夏深深望著戚延。
這麽近的距離,他眼底的血絲清晰可數,薄唇的欲言又止在無聲道著他的恐懼。
帳外忽然驚起連天的號角聲,是更緊急的集結令。
溫夏清楚地明白,這一天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這場仗大盛好像打不贏了。
不管如何戰敗,大盛軍營中唯有她可以活下來。
戚延和她都知道,霍止舟不會傷害她。
溫夏在戚延湧上霧氣的注視下說:“我不會走。”
“我已經去過他的軍營了,如果要答應他,那我此刻也不會在這裏。”
“你別忘了,我是溫立璋的女兒。”
溫家的子女怎麽會對敵軍屈服。
戚延深望著她,卻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吻了她的唇,動作發狠又粗糲,那來不及收拾的短淺胡茬紮得她生疼。
戚延已起身離開,可穿過屏風時還是停下了腳步:“夏夏,謝謝你。”
他大步消失在了帳中,溫夏摸向下頷的濕潤,是戚延的眼淚。
她坐起身,對鏡梳了流仙發髻,插戴精美的發釵翠鈿,描了妝,深深望著鏡中姣美的人。
她起身去守著一夜未睡的道士們,看他們用僅剩的物料把火.藥制成石彈。副將來將它們運走,炸毀了燕軍在營地外挖的暗道。
可這些根本沒什麽用處,還是有大片燕軍一波波地湧上,被盛軍攔在防禦工事外,兩方殊死廝殺。
……
天際陰雲彌漫,草地上橫躺著成片的士兵與戰馬的屍體。
眼見夜幕越來越濃稠,戚延知曉夜晚既是霍止舟更詭譎的戰場。
兩軍廝殺中,他策馬沖向前,盛軍停戰的號角吹響,原本廝殺的盛軍也都隨著號聲停下。
燕軍也停了,為首將領遠眺戚延。
戚延隔空揚聲喊:“燕帝可敢與朕一決高下。”
鑾車從重重燕軍中駛出,停在遍地橫屍前。
威武的車架上旌旗翻飛,身著鎧甲的霍止舟從鑾車中起身出來,身影頎長挺拔,隔空傳來的嗓音波瀾不驚。
“盛皇死了呢?”
他戴著一面銀色面具,想來還是顧及溫家,怕戰場老將知道他便是溫家四子。
戚延也同樣聲沉無波:“若你死了呢?”
“朕若敗在盛皇劍下,退兵撤出鄞慶,奉還此地。”
迎著狂風,戚延冷聲:“若朕敗,讓不了鄞慶,唯讓我大盛勇士踏著朕的屍體驅逐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