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笑問客從何處來(二)(第5/8頁)

艄公被他瞥得有些發僵的臉孔倏然松弛下來,奮力一笑,面上的皺紋聚得越發深了:“長官好福氣!老莊我碼頭上來去三十年,這麽標致的妹陀一共也只見過……”煞有介事地扳起手指一撚,“這麽一個。”

他聽著也是一愕,沒有哪個女子會跟自己的丈夫說這種話,可她偏就這麽坦坦然然說給他聽。一句“你明白”“他知道”,旁人眼裏的曖昧私意,於她,卻都成了亮烈。

艄公卻放不下心裏那點兒疑竇,一團和氣地同那軍官聊了幾句,故作平常地笑道:“小老弟,這妹陀是你——”他拖長了話音,便見那軍官仿佛有些冷冽地瞥了自己一眼,隨即卻是坦然一笑,“堂客。”微微一頓,又補了一句,“三書六禮拜過堂的。”

他和她不必講道理,道理她都懂,講起來一不小心他反而要把自己繞進去,他若說他沒有那個心,她就會說,你有你自己也不知道,可你就是那麽做的——這就叫人辯無可辯了。他撫著她的背脊,賭氣似的說:“那我這就把一一也拖來抽一頓,成嗎?”她答得倒幹脆:“好,你去吧。”

桂嫂一愣,思忖著道:“你這麽一說,是有點兒怪。”想了想,穩住心神道:“他們什麽來歷咱們可管不著,我只管做我的生意。”說罷,走出來添茶添酒,順帶著哄走了自家孩子。

他抓起方才撂在桌上的藤條作勢就要出去,卻真不見顧婉凝攔他,他走到門口站住腳,轉過身道:“是我惹你不痛快的,要不——你抽我一頓得了,揍那些小東西還要聽他們鬼哭狼嚎。”說著,就把藤條往她手裏塞,她扯過來便拋在地上,他覷著她,終是低頭一笑,耳語道:“舍不得?”

“哪兒有這麽走親戚的?”艄公不以為然,“你瞧見那後生膊頭的金豆豆沒有?三顆!少說也是個團長,出門連個馬弁都沒有,雲衡城的連長都比他排場大些……再說,”艄公聲音又低了低,“剛才我提了兩句虞家,那後生就不自在,我是怕……那妹陀不會是從虞家拐出來的小姐吧?”

“你嚇唬他一下就算了,怎麽能往脖子上抽呢?”她胸口微微起伏,眼裏還泛著瑩光,依然是對峙的姿態,口吻卻比方才和軟了些許,倔強嗔惱的眼神卻讓他心底一熱,女人好看就有這麽個好處,酡紅的美人臉,發起脾氣來不賞心也悅目。看書閣WwΔW.『ksnhuge『ge.La

桂嫂皺眉道:“什麽‘拐’不‘拐’的?我看那長官是體面人,說不定是走親戚呢!”

“你放心,小孩子皮實得很,沒那麽嬌貴。我以後留神還不成嗎?”他手指探過去,和她的指尖糾纏了幾下,便扣住了,“我小時候連馬鞭子都挨過呢,你也心疼心疼我?”握牢了她的腰肢,擦著她的唇親上去。他是篤信夫妻吵架這種事床頭打架床尾和的,沒有這一著,就不算真的“好”,何況她這個梨花帶雨的模樣……遇上了絕不能錯過。

“著啊!”艄公又附和了一聲,“就是般配得緊,才拐得出來咯。”

她聽著他的話就知道他動了別的念頭。他們在一起這麽久了,她越發奇怪男人這個“興致”到底是怎麽點起來的?有為著心情好,也有為著心情不好;有為著喜歡她,也有為著惱了她;有為著閑來無事,也有為著忙得沒了時日鐘點……似乎任何一種情緒都是可以促成*的理由,可是她正在跟他吵架,他怎麽就覺得他們可以……“我跟你說事情,你不要搗亂。”她掙紮著要從他懷裏出來去拉房門,他卻不放,“你說,我在聽。”反手按上門鎖,轉身就把她抱了起來,他書房裏有張羅漢床的,他偏把她擱在書案上,他就要看她驚弓之鳥一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桂嫂手裏的湯勺“當啷”一聲磕在鍋沿上,面上一層微霜:“這可不敢亂說!我瞧著人家般配得緊。”

深絳色的花梨框架嵌著塊山水雲石,堅涼厚重,她一挨到就是一僵,咬著唇推他,他卻不急,連手邊的清玩書冊都推得慢條斯理,她雖然還想跟他鬧別扭,可終歸逃不掉。現在不是當年,她不會小瘋子似的捶他,更不會擡手就往他臉上抽,他如今是熨在她心尖上的她的丈夫,她惱起來咬在他身上都舍不得用力。

“著啊!”艄公附和了一聲,猶猶豫豫地舔了舔嘴唇,“桂嫂,這……怕不是叫人拐出來,私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