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6/8頁)
‘盡快’二字,策棱咬得有幾分重。
聰明人說話,不必點透已自明深意。
漠北幾部之所以因脫清問題產生分歧,說到底不過是時機到了,實力卻不足。
若在此時推波助瀾幫他們一把,那不叫幫,那叫揠苗助長。
策妄阿拉布坦一旦見漠北成功脫清獨立,必會覺得漠北一直在以示弱掩藏實力,實則內裏有重利可圖,否則何以能一舉擺脫清廷。
既如此,他又何必舍近求遠數度奔馳南下騷擾漠南與大清邊塞,遭遇雙方夾擊才能得一點蠅頭小利,直接啃漠北這塊送到嘴巴邊的肥肉豈非省事。
反正漠北獨立之初肯定根基不穩,且背後再無清廷庇護,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好一招禍水東引。”皇帝正色望著眼前的年輕人,“當年噶爾丹縱兵毀了漠北一系數輩經營,所以他們寧願內附大清也不願投降準噶爾部。有此舊恨再加新仇,只要漠北與策妄阿拉布坦對上,絕不可能談和。再有,他們草率獨立,人心不穩,正需要一場大勝來穩固局勢。這一戰,避無可避。”
待到兩敗俱傷之時,就該到了策棱乘風化龍的時機。
他正好以‘黃金家族’嫡脈的身份,打出襄助漠北故土的名義,名正言順率領清兵殺回漠北,救萬民於水火。
屆時,策棱以戰聲名鵲起,受人愛戴,漠北必有他的一席之地;清廷也能順勢安插勢力。
得握有權勢在手的策棱裏應外合,徐徐圖之,歸攏漠北,指日可待。
此乃雙贏。
不過……
“若你此計達成,漠北只能二度內附。事不過三,朕不會再給漠北翻身的機會。”皇帝揚眸審視策棱,“你當真下得了這個狠心?”
漠北世代獨立主政,當年走投無路舉部內附已是下策,據聞土謝圖汗做下決議時曾氣吐血了,嚷嚷著自己上愧蒼天祖宗,下恥部眾百姓。
以皇帝的心思,二度內附條約上,必會強行要求漠北大小部落分而遷徙,分化勢力,讓他們再也聚不成氣候。
屆時,漠北不再是漠北,故土不再是故土,策棱也不再是救漠北於水火的英雄,而是千夫所指引狼入室的罪人。
“一群兇手,有何顏面當判官。”這是策棱的回答。
話已至此,皇帝縱使心有千慮也不便窮追不舍試探,大手一揮,“罷了,你的提議朕會仔細斟酌的,先下去吧。”
放漠北獨立並非小事,萬一縱虎歸山,可就追悔莫及了。
策棱能毫不留情背離故土,有此狠絕心性,又怎知他來日得勢不會翻臉無情反叛大清。
說不得,他是想兩邊通吃,先借大清之手施恩漠北,籠絡各部,然後再一力撇開大清。
皇帝看重策棱,有心重用,又怕終日打雁反倒被雁啄了眼。
古來君王會把在外征戰的將領親眷留京,名為看顧,實則為質。他倒是可以仿效此法,以恩養為名,把策棱的祖母格楚哈敦扣留京城,放策棱帶上胞弟恭格喇布坦去漠北替大清賣命。
但格楚哈敦既能身居京師而探到漠北諸汗密事,顯而易見,她同去漠北可比留在京師益處多得多。
總不能留下恭格喇布坦……他自瘸腿後性子愈發陰沉偏激,連阿哥們都不怵,唯獨對兄長有個好臉色。
若有朝一日策棱真的反了,他沒準兒會遙祝兄長功業千秋,然後主動抹了脖子以絕兄長後顧之憂。
草原上馴馬最後一步是給馬套上鞍韉,但策棱是屬狼的,就算用玄鐵打副籠頭照樣拴不住他,得他自己有所牽絆才會心甘情願收起獠牙,乖順無害。
牽絆並非朝夕之功,這便不用想了。
心留不住,那便只能留身了。
有策棱貢獻的狠絕之計在手,改放恭格喇布坦出去執行,也未嘗不可……
只是,得想個法子名正言順留下策棱。
皇帝沉了沉,忽然朝外高喊道,“去把輕車都尉給朕追回來,朕還有話對他說。”
策棱一臉莫名其妙的又回到飛龍閣。
皇帝上下打量他一眼,不跟他繞圈子,直言道,“朕想賜你與六公主即日成婚。”
“成婚而非訂婚?”策棱怔然,他知曉皇帝打算近日給自己和六公主賜婚,卻沒想到是直接成婚。
五公主尚在待嫁,匆忙發嫁六公主根本不合體統。
莫非是因為他方才那席話豐滿太過,引皇帝防備甚深,必須盡快把公主放在他身邊才覺得安心?
“你不必多心。”皇帝喟然長嘆道,“朕起此意,非防備於你,而是小六她……”
“公主怎麽了?”策棱肅神追問。
他近來忙著漠北的事,已經很久沒有關注容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