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4/8頁)
皇帝沉著臉靜思片刻,肅聲道,“宣。”
近些日子漠北很不太平,各部不知何故起了摩擦,只顧著窩裏鬥,全然把當年走投無路之下簽署內附大清盟約時,承諾為大清戍衛邊土的條例拋諸腦後。
平白給了漠西準噶爾部可乘之機,取道漠北長驅直入,對水草豐茂的漠南蒙古及大清呼倫貝爾等地大肆劫掠。
早些年準噶爾部前任首領噶爾丹在世時,仗著其部兵強馬壯,背後又有沙俄撐腰,一統天山南北,硬生生把屬地從漠西南疆打到了漠北蒙古,還屢次長驅直入騷擾漠南蒙古。
策棱一族的遊牧地臨近噶爾丹領地,在杭愛山腳下的塔米爾河畔,是漠北最外圍的屏障,也是噶爾丹入侵漠北的第一仗。
噶爾丹借口義弟巴布命喪漠北乃漠北王族本部為之,發起不義之戰。
為了立威,噶爾丹下令不搶女人,不抓奴隸,不奪牛羊,只要鮮血舐刀祭旗。
噶爾丹不僅對著漠北張狂,對大清同樣如此。他曾屢次率部南下,大舉進犯大清邊土,截斷了內地與青海、西藏等地的交通要道。入主中原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大清與噶爾丹交戰多年,僵持不下,互為勁敵。
直到三年前,噶爾丹兵敗科莫多病逝,準噶爾部分裂,實力大減,主支縮回南疆,無力南侵,大清才得以喘口氣。
現下,準噶爾部由噶爾丹侄兒策妄阿喇布坦繼位。
策妄阿喇布坦頗有幾分才幹,短短幾年時間不僅把分裂的舊部歸攏得差不多了,還繼續派人交好沙俄及南疆周邊諸國。觀其行事,大有仿效叔汗噶爾丹南取清廷之意。
漠北幾部執著內鬥,無心拒敵,放任策妄阿喇布坦領著準噶爾部四處劫掠,等同是在拱手為準噶爾部再次南侵大清提供資本。
如此情形,皇帝焉能不急。
三年前大清與噶爾丹那場科莫多決戰只能算是慘勝,漠西因噶爾丹兵敗病亡實力大減,大清亦是元氣大傷。
此時若再起戰事無疑不利於國力恢復,所以才寄希望用已在大清庇護下休養生息十年的漠北去節制新冒頭的策妄阿喇布坦。
奈何漠北明面上奉大清‘九白年貢’,十年前被噶爾丹打得走投無路之時,還曾舍棄世代中立於大清、沙俄、漠西之間獨立主政的局面,裝模作樣闔部內附清廷。
實則漠北從無歸順之心,只想借由大清庇護休養生息幾年,等緩過勁兒便繼續獨立出去過逍遙日子。
漠北既存了這般心思,自然不會忠心衛戍大清。
於他們而言,大清與準噶爾部鬥得越厲害,越不分伯仲,越有利他們脫清獨立。
十年前漠北最為勢弱那會兒,皇帝不是沒想過強行歸攏,可是漠北諸部勢力錯綜復雜且極為排外,骨血裏慕強又忠貞,世世代代只認成吉思汗後裔‘黃金家族’博爾濟吉特氏的統治。
清廷貿然插手反倒刺激他們擰成一股繩對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可擅動。
加上當時還有噶爾丹在側虎視眈眈,大清不敢把精力浪費在內耗上,最終不了了之,一直拖拖拉拉直到今日。
攤開漠北輿圖細究,除了四公主的土謝圖汗部,幾乎找不出半點清廷勢力。
所謂漠北十年內附,笑話無異。
策棱兄弟兩出自漠北王族,乃黃金家族嫡裔,因故流亡清廷多年,可根子裏的尊貴血脈斷不了。
為今之計,清廷唯有委派他二人領兵名正言順進入漠北打開局面,收攏漠北一系共同打擊準噶爾部最為妥當。
如此,也正應了當初皇帝力排眾議收留他們兄弟二人的謀算。
不過,上位者心有千慮,既要用人,也要防人。
為防策棱兄弟認為自己奇貨可居而生出驕妄心思,必得先磨磨性子。
故而才有了屢拒策棱所請的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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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棱行至飛龍閣前階下,只覺撲面而來一股兵戈戾氣。
他利落一閃,一支穿雲箭貼著他右耳飛了出去,直直插入樹幹。
皇帝放下手中彎弓,淡淡誇贊,“不錯,毫無防備之下還能躲過太.祖這把重弓穿雲箭,又長進了。”
飛龍閣為存放本朝歷位皇帝武備之地,目之所及,弓箭、鞍轡、甲胄、刀劍,樣樣不缺。
皇帝每每東巡盛京,必定登樓閱視先祖遺物,以示珍視與敬重。
“多謝皇上誇贊。”策棱面不改色行過禮,開門見山道,“屬下今日是為漠北……”
“朕知道你做夢都想回漠北塔米爾故地,血洗昔年闔族被當做牛羊屠戮的恥辱。”
皇帝冷靜得近乎刻薄,“但漠北形勢錯綜復雜,大清花了十年都沒能啃動,你覺得你一人勇武能抵一國之力?還是真以為憑一身漠北王族血脈,便能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