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5頁)
五公主瞳孔大震,當時在赫圖阿拉城關帝廟,她為表祈禱誠意,確實細心地用滿蒙漢三語向關帝老人家告過狀。
因為她不確定赫圖阿拉城的關帝到底懂哪一族的話,或者都懂。
畢竟關帝本是漢家神,後被請到滿人的赫圖阿拉城,平日保佑附近的滿蒙百姓,接觸的族群言語很是混雜。
不過,這些被戳穿的言不由衷可以暫且放一放,五公主直抓重點,憤然叱道,“你竟偷聽我許願!”
她是跟在吃齋念佛的太後身邊長大的,對縹緲神佛自有敬畏。
恭格喇布坦一愣,沒留神她竟把話頭轉到偷聽上了,慌忙擺手否認,“……不是,我只是碰巧去替伊吉祈福。”
五公主兀自興師問罪,“你這三言兩語同樣說服不了我,你此舉就是褻瀆神君。”
恭格喇布坦垂死掙紮,“不至如此嚴重,我只是見著你突然進來,往佛像後站了站。”
五公主冷哼,“還怪我嚇著你了?”
內間形式頓時大變,五公主與恭格喇布坦爭執的重點逐漸偏離,莫名其妙翻起了舊賬,還扯到北巡路上初遇初識去了,偏到離譜。
屏風後,扒墻角的兩人在聽見恭格喇布坦曾偷聽五公主許願後,面色不約而同變得微妙起來。
容淖斜睨策棱一眼,嫌棄盡在不言中。
策棱耳尖火熱將將消散,又立馬尷尬地呼嚕了一把青茬腦袋,心中暗罵恭格喇布坦敗壞門風,這下容淖定然認為他們府上是‘耗子窩’,個個出沒無常。
容淖其實根本沒工夫多理會策棱,她的注意力落在內間變了味的爭吵上,努力從只言片語中,拼湊這貌似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人何以生出隱晦情誼。
——原來是去歲北巡出關後相識的。
也是,茫茫草原,天似穹廬,籠蓋四野,馬蹄踏得夕陽碎,臥唱敖包待月明,篝火熊熊,何處不自在。
常年關在籠子裏的人,一旦得了機會甩開規矩束縛,心底那些隱秘的瘋狂勢必會比燎原之火更盛。
這籠中鳥,是五公主,也是恭格喇布坦。
容淖長於宮闈內廷,對男女情愛的認知極為淺薄。
皇帝恩寵後妃那些虛情風月不提也罷,她所知的情比海深多半來自戲文裏的金童玉女。是以,皮囊是她判斷男女之情最直觀的標準。
譬如當初的孫九全與春貴人,但凡孫九全生得醜陋一些,丟在太監堆裏泯然如常人,她也不會那般輕易且大膽地把兩人聯系起來。
平心而論,恭格喇布坦其實是個儀表不凡的男子。他面容肖似其兄,但並不如兄長野性桀驁,反倒因幼時落下的腿疾,鍛出一股鮮見的消沉風流。
五公主更不必說,帝王掌珠,琬琰沉璧,如清雪一捧。
單單膚淺的從皮相而論,這兩人景催情至看對眼還算情理之中。但容淖覺得,他們之所以能互相吸引,可能有個更重要的原因。
——糊塗得讓人迷惑!
二人明明都生得一副疏漠內斂的聰明相,平時行事亦不乏條理,不曾想湊到一起竟連個架都吵不明白!
生死在前,兩人還在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翻舊賬,連私下互贈情詩的韻腳沒押對都能爭論半天,從‘不講究’上升到‘不用心’再到‘自私不知悔改’再到‘不是一路人’。
這貌似嚴絲合縫實則詭異至極的邏輯,容淖覺得垛積術都沒這對男女讓人費解。
她今日算是開眼了,不耐揉揉耳朵,果斷退出去瞟了眼外廳高幾上的西洋鐘。
頂多再有半盞茶的時間,送親福晉們該進來迎五公主去正殿拜堂。
沒功夫任由這二人繼續亂七八糟的閑耗。
容淖大步繞出屏風,面無表情闖入‘戰場’,冷聲提醒,“該走了。”
策棱同樣被吵得腦袋嗡嗡作疼,沒留神容淖如此‘勇敢’,忙大步追上,不動聲色護在容淖身後。
有外人闖入,吵得熱火朝天的男女終於住了嘴。
恭格喇布坦惱怒轉為冷戾,略往容淖二人所在方向落了一眼,倏地扯過五公主,一把扛上肩,不管不顧往窗外跳。
這混賬!
策棱眼皮一跳,指間擲出一物,迅疾破風,直逼五公主背心。
恭格喇布坦覺察到危險,反手一擋,下意識護著五公主躲避。
策棱趁機閃身上前,牢牢堵在窗前,斷了他的去路。
兄弟兩的交鋒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容淖呆了呆,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發髻有些松,定睛一看,她最喜歡的那支銀鍍金嵌珠珊瑚蟹紋簪砸在地上,各色金銀珍珠滾落四處。
竟用她的發簪當暗器!
“哥!”恭格喇布坦開口,滿是火氣。不知是憤怒策棱攻擊五公主,還是不滿策棱擋他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