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3/3頁)
本來麽,從頭到尾都是他剃頭挑子一頭熱,何必臨了留點痕跡,讓人姑娘往後想起來就覺得欠他的,過意不去。那太不要臉了,肯定是要把尾巴收拾幹凈的。
今夜來見容淖前,策棱已經猜到她會說什麽。
然而事實證明,他其實真算不得多了解她,因為他只壓中了一個顯見的結局,過程全猜錯。
他以為高傲的公主會昂著下巴,一如往昔狂恣,道出姓戴的名字,然後說自己也替他扛了個大禍,不耐表明二人從此再不相欠,畢竟以前每一次她都是很敞亮直白的說不想再見他,說話跟紮冷刀子似的。
這次,她竟出其不意改軟刀子割肉了,也難為她為此裝了一晚上的柔順。
策棱勉強扯了下唇角,她生就一副硬骨頭,什麽皇權禮法都壓不住她,敢說敢做,今朝卻與他迂回婉轉。
從他確定自己的心意後,做夢都想著她何日才肯在自己身上花心思。
卻沒想到,她第一次願在他身上下功夫,竟是為了擺脫他。
真是諷刺。
策棱身上流著柯爾克孜人的血,那是個以擅馴鷹出名的部族,他自幼隨長輩在山間與草原尋鷹熬鷹,哪怕後來逃難入關也未放下,得空定會去宮中養牲處幫忙。
他見過很多鷹,也馴服過很多鷹,卻也有過那麽一次失手。
他本以為那只睥睨桀驁的極品玉爪熬得差不多了,喂纏了棉線的肉刮油也不反抗,神氣收斂大半,便解了鏈絆帶出去訓練捕獵,結果玉爪唳叫著直沖雲霄,轉瞬不見蹤影。
今夜的容淖莫名讓他想起了那只示弱以待時機的玉爪,漂亮的利爪有極野蠻的筋骨,可以毫不留情撕碎餓狼,卻狀似甘願地蜷縮爪子縮在不自由的橫杆上歪頭看他,倨傲中有些微違和的示好。
不算多高明的偽裝,可人就是奇怪,會被高傲下不經意展露的順服所迷惑。
其實心裏比誰都明白——絕無可能。
他好像稀裏糊塗把容淖當鷹熬了一通。
答案一如當年的玉爪。
她是不會被馴服的,她的溫順只是馴服他的方式。
策棱從未有過如此清晰的認知,她很想擺脫他!
饒是來前已做好了會被容淖往心上插刀的準備,此時,策棱也被她激出了些微苦澀的不甘。
“我的真心,當真那般令你生厭?”
容淖從容打量他良久,琉璃罩裏的燈芯爆了一下,方道出一句平靜的反問,“我要你的真心做什麽?”
不以為意的神情,刺得策棱落荒而逃。
因為他也給不出答案。
一夜塞外風雪把昨日種種掩埋得幹幹凈凈。
容淖窩在帳篷裏,親自動手圍著小火爐邊上用文火細細烤梨,不經意想起昨夜之事策棱落荒而逃時的臉色,真是比火爐裏燒過了的炭還灰敗。
雖然策棱沒有承諾她什麽,可她直覺他肯定不會再來尋她了。
她不清楚自己最後那句回答於策棱而言有多傷人,可她說的確實是實話。
什麽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事實上,若持無價寶,遍地都是有情郎。
她貴為公主,金枝玉葉,本身就是無價之寶,只要她願意,八十歲都有人高高興興把真心捧給她。
所以,她要他的真心做什麽?
又不是什麽稀罕物什。
容淖很自然地把心底那點異樣歸結為險險擺脫一個麻煩精的心有余悸,優哉遊哉地用麥稈吸食燒梨,卻不料轉眼又被另一個麻煩精纏上。
這人還見天登堂入室來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