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4/8頁)
他們確實會在蹴球將落時爭搶,可他們爭搶的最終目的似乎不是為了奪球取勝,而是為了——趁機下黑手揍人。
容淖親眼瞧見有個穿藏藍袍服的高個男子被十三阿哥一腳踹飛,狼狽下場。
在這之前,那名男子更是挨了不知多少人的黑手黑腳,仿佛他才是場上真正的蹴球。
容淖不自覺瞪大眼,八公主已經站起來了。
一局蹴球結束,唯有四公主從容飲茶,仿佛對此見怪不怪。
“……那是誰?”容淖目力一般,沒法隔著一段距離在活躍的人群裏清楚分辨出那人的臉。
“噶爾臧,咱們的三姐夫。”四公主施施然放下茶盅,輕笑道,“尚能站立,看來今年大家手下留情了。”
八公主忍不住追問,“……往年什麽樣?”
“去年斷了一條腿。”四公主像是想起來什麽可笑之事,玩味道,“你們想想,去歲可是鮮少聽說這位又鬧出了什麽荒唐事,正是因他斷了腿沒法四處禍亂,盡待在帳中生孩子了,這不往三姐名下添了好幾名小台吉,喜得他父母連夜跑去釋家廟宇給菩薩塑了金身。”
“……”八公主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是腿斷了,怎麽生?”
四公主擺手,“生孩子又不用走路的腿。”
“啊?”八公主歪頭不解,梔子花般潔白的小臉上是一派未經人事的天真純然。
四公主佯咳一聲,當做自己什麽都沒說過。
見八公主還欲追問,四公主連忙轉移話題,笑眯眯沖容淖道,“六妹可想看誰上場?正好噶爾臧因傷下場了,得挑個人補上。你四姐夫現在場上,可以讓他替你使使力。”
容淖:……
她算是明白四公主為何挺著個大肚子也一定要趕來看這場冰上蹴球了。
因為這場冰上蹴球分明是皇帝借考校為名,行懲處之實。
被懲處的對象正是那些身份特殊,平日不便施以棍棒責罰的小輩。
譬如以荒唐聞名宗室的三額駙噶爾臧。
據傳當年他因當年赴京迎娶三公主時,不甚墜馬受傷,又因酷愛關內美酒導致傷情反復。禦醫告誡再三讓其勿要沾酒,正常人定會就此戒酒養傷,噶爾臧卻視醫家之言為荒誕,篤信自己久傷不愈乃是入關一趟被不祥之氣纏繞。
後來不知他從何處聽來的神鬼道道,稱其為‘轉運珠’。
所謂‘轉運珠’,是指通過與有孕女子激烈|交|合,把黴運傳到胎兒身上,待胎兒沒了,他的黴運自然也沒了。
三公主初嫁,便碰上他搞‘轉運珠’這一出,嚇得高燒驚厥,險些沒命。從此新婚夫妻成陌路,相敬如冰。
這僅是噶爾臧數不清的荒唐事其中之一。
這些年裏,理藩院不時有狀告噶爾臧的折子遞到禦前,皇帝斥責數次,收效甚微,估計厭憎至極。
偏生礙於三公主及噶爾臧蒙古王公的身份,不能嚴懲。
皇帝總憋火也不是事,得找個地方出出氣。
於是搞出這麽個促狹比試。
專打不肖子孫。
鑼鼓響,四支隊伍再次上場,烏泱泱一群健碩兒郎踩履馳逐,容淖照舊是看不清那些人的臉,卻能感覺到他們迅猛追逐的兇戾與拳拳到肉的蠻橫。
有幾個瞬間,她隔著偌大冰場,都仿佛聽見了皮肉與筋骨碰撞的悶響。
第二場結束。
又有幾個以飛揚跋扈聞名宗室的浪蕩兒連滾帶爬下場,四公主的額駙敦多布多爾濟也揉著胳膊上來看棚尋四公主。
容淖與八公主沖這位姐夫見禮過後,識趣地避進看棚裏間,讓他們夫妻兩說話。
四公主迫不及待追問四額駙,“誰把你打下場了?”
四額駙苦笑,圓盤臉顯得格外憨厚,“挨了太子一肘,打到了麻筋。”
“太子打你做甚。”四公主柳眉擰起。
四額駙連忙安撫她,“誤傷,是誤傷!”
四公主的神色緩和不少,輕聲斥道,“你也是,明知場上打的是亂拳,還到處亂竄,你不受傷誰受傷。”
四額駙扯著四公主的衣袖低聲下氣哄人,接著又有些委屈地含糊抱怨起來,“我已是聽你的話,盡量避著人了。是太子他跟飲了鹿血似的,提著拳頭見人便打。莫說是我,連久病未愈的四阿哥都挨了他好幾拳,人只是上去湊個人頭,結果被太子揍得兩只腫眼像□□,找誰說理去。”
看棚裏外間只扯了一層厚幔布阻隔視線,並不隔音。
容淖把四額駙的低聲抱怨聽清了七七八八,心底暗自計較,太子的耐心估計快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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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冬雪有種密匝匝的勁韌,路邊枯幹的枝條被妝點成茸茸的玉樹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