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連日大雪,拖延行程。
禦駕比預定的時間晚兩日抵達喀喇沁部。
皇帝先前說回鑾時要繞路去探望三公主並非虛言。
禦駕在端靜公主府駐蹕。
前些年皇帝北巡時也曾駕臨過公主府,府中上下有迎接禦駕的經驗,是以辦起事來有條不紊。
除皇帝外,容淖等一幹與三公主血脈親近的女眷等都被安排在公主府內。
其余隨駕人等則在公主府附近紮營。
容淖既對外稱摔斷了腿,這一路在人前現身時她都是坐在輪椅上的。
她穿過人群無聲打量三公主,許多年沒見過這位三姐了,記憶中只剩下個沉默不起眼的單薄身影。
今日再見三公主,委實有些出人意料。
三公主面容似乎與從前在宮中時沒什麽太大變化,只是在褪去少女的稚弱純粹後,有種柔婉的嫵媚,眼眸清澈明凈,並不見幾絲姻緣不幸的消沉暗淡。
只是可能人在病中的緣故,看上去細若新柳,也格外多思善感愛哭。
三公主從禦駕剛至,一直哭到眾人各自分開安置。
以前的三公主似乎沒這般愛哭弱氣。
容淖不由想起那日在冰蹴場上四公主同她說起的,有關三額駙噶爾臧的閑話。
“六姐,你說皇阿瑪為何不接三姐回京城啊?”安頓下來後,與容淖毗鄰而居的八公主迫不及待找到容淖討論。
三額駙荒唐至極,三公主和親後的日子不好過,這是整個宗室皆知的事情。
八公主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宮廷,不知道正常夫妻如何相處,但她在宮中見過許多嫁人後“不好過”的女子。
那些位卑無寵的娘娘們周身透著疲憊的從容,仿佛一面被落在地上反復磋磨過的西洋鏡,你望向她時,恍惚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能得到一個虛朦消沉的影子。
饒是如此,娘娘們的眼淚加起來也不如三公主一個人多。
這心裏得多苦啊。
容淖知道八公主只是感慨,沒掃興地說什麽和親外藩的公主不能長居京城,婚後一年內必須歸牧,回京城探親需要請旨征得皇帝同意,若在京城停留六十日以上,還需另外請旨之類的話。
條條框框太多了,皇帝不會為了一個三公主去破壞早年定下‘北不斷親’國策時附定的和親規矩。
果然,八公主自顧嘆息一番後,便不再糾結了,轉而說起,“我若嫁人,定要從備指額駙裏挑個長得最順眼的。秉性脾氣可以裝出來,只有臉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日後能回京的日子少之又少,多半還是對著他過。長得好些,就算婚後現了原形,看著臉也能消消火氣。”
容淖不以為意,“如果真厭上一個人了,長成天仙也能挑出毛病。”
八公主愣了下,抿唇冷不丁冒出一句,“也不一定,有看不膩的。”
容淖微眯了下眼,敏銳問道,“你又跟宗室格格偷跑去看那些備指額駙了?還相中了個皮囊不錯的?”
容淖記得這次出巡前,皇帝便曾諭命理藩院通知蒙古各旗,令旗主把未婚兒孫們的名字、生辰八字、生母地位、以及前三代祖先的生平呈報於宗人府,由宗人府對一幹蒙古王孫子弟進行甄選分類,列出名單,報送皇帝。
這些入選的男子可以統稱為備指額駙,同八旗秀女差不多的意思。
在皇帝今年這一輪指婚未結束前,一般不能自行婚配。
先前容淖正和多羅特部糾纏不清,沒分心關注過什麽備指額駙。
若非前段日子被拉去為宗女們出頭,她根本想不起還有這麽回事。
如果她沒記錯,當時在松林西坡大放厥詞的那一群人正是漠北諸部的備指額駙們。
容淖面色古怪,實在不解八公主她們怎麽想的。盯著一群腌臜玩意兒反復琢磨,難道還能在其中挑出個帶雕花的。
“不是啦……”八公主被容淖直白的審視目光鬧得羞赧不已,“不是先前在禦營那一群人,是在來三姐府邸的路上,沿途過來了一些請安的部族,裏面也有備指額駙的。”
原來如此。
容淖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兒,皇帝那邊沒人知會她。
這意味著皇帝不會給她在這群備指額駙裏挑人,可是皇帝先前也沒定下她與布和的婚約。
比她小兩歲的八公主已在暗中挑額駙了,她這個當姐姐的卻突然之間全無動靜。
皇帝在想什麽,或者說皇帝在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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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背後不能說人,容淖隔日被召去禦前時,碰上了八公主口中‘看不膩’的備指額駙,翁牛特部的杜棱郡王班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