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3/12頁)
可那些鮮活女子最終只是泯然眾人,日常能做的不過三三兩兩紮堆刺繡消磨光陰。
從此容淖每每看見認真學文習史的哈斯,總免不了想起那些困在繡花針上的淩雲壯志與永恒不見的山海月明。
哈斯如此幸運,她亦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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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間過馬,跳丸日月。
轉眼將進臘月。
容淖接到宮中傳來的信件,皇帝讓她回宮過年。
哈斯這才戀戀不舍收拾包袱,向理藩院報備之後,準備打道回漠北。
她來時不過一個小小行囊,歸去卻裝了滿滿一大車。
全是三公主為容淖安排時順手給她添置的。
“我算是沾你的光享受了過了何謂富貴窩。”哈斯金釵華裙自有英氣逼人,卻沒出息地感慨,“塞外的公主府已是安逸至此,宮中肯定愈發豪奢,難怪人人都向往關內,可惜困宥封關令寸步不成行,也不知我此生能否去看看京師繁華。”
離別在即,容淖不掃她的興,認真道,“待你襲爵,每歲年班自能入京。”
哈斯聞言果然十分受用,真心實意道,“承蒙你不計前嫌,願意提點我,來日京中重逢,我給你帶最漂亮的寶石與最醇香的駝奶酒。”
容淖輕哼,“先把你上次說要送我的綠寶石拿來。”
哈斯訕訕一笑,猛地一拍馬臀沖出去老遠,回頭高聲沖容淖吼,“回去立馬幫你偷!偷不到就當我沒說!”
容淖目送她呼呼喝喝地跑遠,回身與三公主行禮道別。
“這五十侍衛是我為你添置的,護送你進關後便會折返。”三公主笑意盈盈道,“一路平安,回宮替我向阿瑪額娘磕個頭。”
容淖謝過,啟程回京。
寒日淺薄,三公主從送走容淖後,便一直坐在支摘窗前看庭中綠梅,透亮的窗紙襯得那張消瘦的面龐幾無血色。
男人見狀忍不住安撫她,“病才剛見好,這樣長坐窗前又該倒下了。六公主自有她的命數,不必太過憂心。”
“可是……”三公主攥緊手指,目光落在桌上那張單薄的信紙上。
一封自關內而來,安排容淖歸程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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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入關共有五個關口。
容淖一行準備走有‘上谷之咽喉,京師之右臂’之稱的獨石口入京。
幾年前皇帝自獨石口親征揮師漠北伐噶爾丹回來後,容淖曾聽皇帝說起過獨石城中有一精巧的獨石廟,廟中有四大景——無梁殿、無孔橋、無影塔,無耳鐘。
其中尤以無影塔最為機巧,據說天晴之時,從日出到日落都不會有塔影投於地面。
容淖慕名已久,早想要親自一觀探其究竟,難得有個機會。
是以回程路上心情不錯,哪怕雪路艱難,她上路後第四日便受了風寒病倒了,每日依舊能沉靜自處。
甚至例行五日一封去信給宮中報平安時,順便弄出了點新玩意兒自娛自樂,消磨難捱光陰。
她在洗筆時發現可以用筆尖殘墨混水在筆洗內壁作畫,色澤亦濃亦淺,靜置晾幹後自然若靜湖之緣,群青天成。
因為不同品質好壞的墨條,殘墨掛壁的效果不同。
為此,容淖特地大張旗鼓要走了隨行所有人的墨條。
當然,多數人鬥大的字不識一筐,並沒幾個人攜帶這種華而不實的物什。只有侍衛們帶了兩塊,以防中途傳信用到。
“這些富貴窩裏嬌養出來的貴人,沒受過俗氣沾染,於風雅之道上是有些心思。”紮營時,幾個身著三公主府侍衛服的護衛暗中嘀咕。
有個心思深些的忍不住問,“頭兒,她莫不是發現了什麽?否則何必借故弄走我們所有人的墨條,這是想切斷我們傳信吧。”
“她若真發現了什麽,應該設法弄走我的武器。”被喚作頭兒的絡腮胡男人不以為意道,“墨能寫字,炭能寫字,血也能寫字,有什麽區別,別疑神疑鬼嚇唬自己。你只要想著完成主子的交代,回去後你我便能過上富貴日子就成。”
進關的路差不多百裏一驛,喀喇沁到獨石口設有三驛,車隊在沒膝暴雪中每日頂多行進二三十裏。
這日天氣愈發惡劣,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車隊的護衛首領請示容淖,稱明日恐有暴雪,不便成行,或會困頓幾日。詢問能否多趕一段路,最好今日能繞過前面這座矮山,到圍場廳去紮營,圖個心安。
容淖頷首同意。
暮色四合之時,車隊還在矮山腳下,預計要再行一個時辰方能出山抵達圍場廳。
在護衛統領的吆喝下,眾人歇了口氣,順便準備趕夜路要用的火把。
正是忙忙亂亂避風生火之時,兵戈聲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