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3/5頁)
據說是積雪下面有動物屍體才會引來禿鷲。
等禿鷲把屍體翻出來後,氣味擴散,可能還會引來狼群奪食。
容淖警惕起來,顧不上歇氣,套上馬車立刻離開這個可能即將發生危險的地方。
殘星幽暗,隆冬時節的無垠草原千裏冰封,好像一成不變,又好似藏著千變萬化。
容淖披星趕了許久的路,困累至極時草草倒頭休息。
隔天再度準備出發時,她對照輿圖一看,發現自己昨夜情急之下好像走錯了方向,徹底迷失在茫茫草原裏了。
天地純然一色,容淖茫然四顧。
根本辨不清自己從何處而來。
無法繞回正軌去。
最終只得咬咬牙,安慰自己無論怎麽走錯這一片都屬草原外圍了。
只要認準往南方向,總能走出去。
如此又過了兩天。
依舊沒有遇見人煙。
厚重積雪覆蓋蒼茫大地,寂靜而安詳,仿佛萬物靜止。
可容淖心中靜不下來,夜間翻來覆去總睡不踏實。
兩匹馬兒不知為何也焦躁難安,在原地不安噴鼻踢踏,發出低低嘶鳴。
容淖警惕起來,推開車窗謹慎觀察四周。
這一看,直接被嚇得一激靈。
茫茫暗夜中,有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大的小的,攙著扶著,骨頭架子似的幹癟僵直,幽靈一樣靜靜從她馬車東面包圍逼近。
僅憑那一點殘星微光,容淖實在辨不清那是一群什麽東西,抓緊火銃,正猶豫要不要在情況未明下先聲奪人。
“砰砰砰——”一連五六聲火銃炸鳴。
不是她發出的。
容淖瞳孔微縮,忙從另一邊車窗望出去。
幾十騎人馬破雪而來,仿佛從天地交接處降下的神兵。
西邊那群奇形怪狀的東西在聽見響動後,似受到了震懾,於原地徘徊幾瞬,如出現時那般行跡詭秘,悄無聲息退去。
容淖提著的那顆心依舊不敢放下。
車門被敲響了。
容淖抿唇撥開門閂,與來人四目相對。
“姑娘,我們是當地駐軍,你獨身露宿在此,是迷路了吧。”壯實男子手持火把,朗聲問道,“你被那些瘋女人盯上了,可要同我們回營地去,我們營地距此處不算太遠,不會輾轉麻……”
容淖盯著這張醒目的大方臉,曾暗中去探望通貴人亡父寡母那段記憶復蘇,雖只有過一面之緣,但容淖記得他。不過這人要和她裝,她便也不動聲色看他究竟賣什麽藥,“好。”
“……”塔圖準備的一腔勸說腹稿硬生生堵在嗓子眼兒。
怎麽回事?
不是說這個六公主為人多疑,從不輕信嗎?
還是說,這位六公主眼睛沒長在天上,其實還記得他這個駕車送過她一程的小人物?
他憋了會兒氣,訕訕道,“隨我來。”
天凝地閉,雪路難行,塔圖一直護在容淖的小馬車窗外。
容淖聽著踢踢踏踏的馬蹄聲,眸光微閃,倚在廂壁上得姿勢算得上閑散,透過那條細細的小窗問,“方才那些是什麽?”
“逃跑的軍戶或軍犯婆娘。”塔圖說完,又兀自更正,“也不一定都是逃妻,有些是男人沒了,不願被保甲再度強賣只能流浪草原的。她們都打關內而來,在塞外無根無系,逃到草原上東躲西藏度日,活得人不人鬼不鬼,餓綠了眼便會搶劫行人。方才若不是我們去得及時,你肯定也要被搶。”
聽說都是從關內而來,容淖恍然,向他確認,“僉妻?”
塔圖愣了愣,點頭憨憨一笑,“對,朝廷說她們這種叫僉妻,不過我們塞外很少這麽正經稱呼。”
僉妻制是從前朝傳至本朝的。
前朝時為防邊軍衛所軍戶逃兵增多,朝廷強制軍戶妻子必須隨夫遷居塞外同住安家,也就是僉妻制。
尚未娶妻或者妻子孱弱的軍戶在赴邊之前,按規定需買個軍妻同行,若實在家貧,則由裏甲強買。
僉妻制一直發展,至前明正德年間,甚至還出台了‘不可以無妻之軍充伍’的規定。
連發配塞外充軍的犯人都必須妻子隨行了,若碰上沒有娶妻的犯人,朝廷會給他們強制配一個妻子上路。
這些女人多半身世坎坷,為娼|婦女奴或是女乞之流。
本朝循前朝舊制,僉妻一直存在。
容淖知曉‘僉妻’,便是從前在乾清宮的折子裏見到的,掌印都司上表稱逃兵屢禁不止。
軍戶軍犯想逃的一定會逃,強行配上妻子也不可能拴住人。
只會讓軍戶軍犯逃走前賺上一筆,把軍妻轉賣當做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