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二)(第2/8頁)

人生有多少個十年,他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十年來,與妻女分離;十年來,蒙受不白之冤。十年心路,是一條烏黑冰冷的河流,不知流向。十年怨恨之火,難以熄滅……

馬魁回到家裏,整理好情緒,提著暖壺,敲了敲女兒的房門。馬燕正在津津有味地看小說,聽到敲門聲,立即把小說收進抽屜,把課本端正地放在桌前。收拾好一切,馬燕開了門,從始至終,她沒有擡頭看馬魁。

馬魁給馬燕倒了一杯水,說:“頭擡高點,別把眼睛看壞了!不能坐太久,起來活動活動。”“剛才活動完了。”馬魁望向課本,說:“我記得之前進來的時候,你看的就是這頁。”“怎麽會呢?您記錯了。”“你爸是幹什麽的,盯上的東西,跑不了。”“也可能是看到後面,又翻回來了吧。”“倒有這一說。燕子,這學習啊得專心,打開書,就要一心一意地鉆進去,碰上不會的題,堅決不能放過……”馬燕聽得耳朵都磨出了繭子,打斷說:“一定要迎難而上,研究明白,今天解決一個問題,明天解決一個問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能解決三百六十五個問題……”“這弄得比我還明白。”“爸,您別總為難汪新。”

聽到女兒提到汪新,馬魁的心像是被紮了一下,只要閨女提到汪新,她對他這個父親的姿態總是放得那麽低,像一只小綿羊。馬魁沉默著,並不答言,他閉了會兒眼睛,再次回頭望望那十年,他過不去那個心坎兒。

窗外滿月了,大大的月亮高高地懸在天上。很多事情,看似無心之舉,實則命中注定。

火車行駛著,駛過秋天的原野。馬魁和汪新一前一後,在車廂裏巡視。走著走著,馬魁站住身。他看見白玉霞和一個男人親昵地依偎著,閉目養神。馬魁沉默了一會兒,帶著汪新從他們二人身邊,匆匆而過。馬魁面無表情,汪新心裏犯嘀咕:“怎麽換人了?”

火車到達海河車站,站台上,那個叫宋朝華的男人與白玉霞依依惜別。直到火車快要開了,白玉霞才告別那片溫柔,戀戀不舍地上了車。

白玉霞站在車廂門內望著宋朝華,他朝她揮了揮手,兩個人的眼睛傾注了全部的情意。當白玉霞回到座位,火車緩緩啟動時,她感覺到了一只手的溫暖,那是宋朝華的手,她微笑著問:“你怎麽沒走啊?”宋朝華笑答:“舍不得你。”

兩個人說著話,手牽著手一起去了車廂連接處,這一刻的緊緊擁抱,不需要太多言語。窗外枝頭那只秋天的鳥兒,它不在籠中,沖向天空。

火車到了哈城站,盧學林守在站台上,他接過白玉霞手裏的旅行包,摟著她的肩膀,快步向出站口走去。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宋朝華黯然神傷。

馬魁和汪新遠遠地站著,望著這一幕,汪新搖搖頭說:“這是變戲法嗎?真有意思,那女的可不講究啊!”馬魁罵道:“你懂個屁,兩地生活不容易。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您不是也兩地生活過嗎?”“那又怎麽了?”汪新話裏有話地說:“我就是受了點啟發。”馬魁怒道:“你小子是不是找揍啊!”

汪新見狀不妙,拔腿就開溜了。馬魁氣呼呼地想,這小子,八百個心眼子都不止,閨女比起他,就是一只小白兔。想到了閨女,馬魁就想回家了。

今夜無風,鐵路工人大院內靜悄悄的。姚玉玲剛從外面回來,走到樓梯下時,牛大力叫住了她。牛大力背著手走到她的近前,拿出一塊豆餅子說:“拿回去烤烤,可香了。”姚玉玲撇撇嘴說:“誰知道你是從哪偷的,我可不要。”“不是偷的,是熟人給我的。”“你家是牛家溝的,在咱這有熟人嗎?”“我一個老鄉在豆油廠,他給我的!你把我想成啥人了,我那回也不是偷雞,是換雞!再說就算偷了,我也沒把你供出來。”“你這話什麽意思,我要是知道那是偷來的雞,也不能吃!”“好了,不說了,趕緊拿著吧!”

牛大力讓得真誠熱情,姚玉玲也有點饞了,她剛要伸手,就聽到不遠處飄來一句話:“說悄悄話呢?”姚玉玲和牛大力嚇了一跳,就見蔡小年直愣愣地站在那裏,姚玉玲對牛大力翻了個大白眼,快速回了家。

姚玉玲走了,蔡小年靠近牛大力,拿下巴朝姚玉玲家門口擡了擡,問道:“咋樣了?”“挺好的。”牛大力硬著頭皮承認,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姚玉玲離開時的那個大白眼,哪怕是一個大白眼,被注意到了,他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