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春分(二)(第3/4頁)

底下看起來都是糧米,撐得滿滿一袋子,從外面就能看得出糧米的顆粒,但他伸手在當中來回摸索了許久,摸到其中一袋糧米的時候,他忽然一頓。

“這果真都是糧?”

細柳單從外表來看,那糧米印在袋子上的顆粒形狀做不了假。

“不。”

陸雨梧輕吐一字,隨即他立即雙手用力抽出一袋糧米來,很快解開它,火折的光映照著當中顆粒飽滿的糧米,但細柳細看之下,竟發現那一層糧米底下似乎還有一層袋子,陸雨梧將表面的糧米撥開,露出當中那袋子來,他將麻繩解開,拉開口子,裏面雪白細膩的東西瞬間暴露在火光之下。

“鹽?”

細柳有些意外,“範績費了這麽大的勁,竟是在軍糧當中藏匿這些鹽?”

原來麻袋當中只有薄薄一層糧米,為的是掩人耳目,讓人看不出這其中藏了鹽。

忽的,

窗那邊一陣響動,細柳立時摸向腰間刀柄,轉身之際卻見是驚蟄與舒敖兩個栽倒進來,舒敖正伸手去合上窗。

這時,細柳敏銳地察覺到巡邏的人過來了,她立即吹熄了火折,這倉庫中立即陷入一片幽暗,只有那唯一一道窗外有一層薄光灑進來。

“我方才好像聽見了什麽動靜。”

外頭巡邏的人近了,有人說道。

“能有什麽動靜?誰還敢來盜軍糧不成?怕是不想活了。”另一個人說道。

“難不成是耗子?”

又有人猜測。

細柳發覺他們停在窗前,便立即轉身一手抵住陸雨梧的肩,帶著他快速退到一邊,陸雨梧的後背頃刻抵上木隔墻。

此時,那道窗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差役提著一盞燈,往裏面照了照,寬敞的倉庫中,軍糧堆積如山。

驚蟄和舒敖都貓在窗下,躲在陰影裏。

“咱們這兒又不是沒養貓,有耗子還得了?興許是貓呢。”一個差役朝裏面望了望,沒看見什麽,便拍了拍提燈人的肩。

那差役一想,也是。

便趕緊將窗合上,一行人又往前面轉去了。

他們還沒走遠,驚蟄卻忍不住在窗下咬著牙低聲道:“苗阿叔,您踩我腳了……”

“啊?”

舒敖連忙挪開一只腳。

驚蟄倒吸一口涼氣:“不是這只……”

舒敖趕緊又挪開另一只:“沒事吧?”

“腳指頭都要斷了。”

驚蟄又疼又氣。

他們兩個在窗下低聲說話,而一道木隔墻後,陸雨梧側過臉,憑著極淡的光,他垂下眼簾看向細柳抵在他肩頭的那只手。

細柳感覺到人已經走遠,便要松開他,卻不想他竟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沒有防備,因為慣性而身體前傾。

這一瞬,她下巴抵在他那只手背。

冰涼的溫度。

“陸雨梧……”

細柳擰眉。

“昨夜,”

他清泠的嗓音就在她耳邊,細柳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總是會籠上一層朦朧不清的東西,但他的語氣是很沉靜的,“你到底去了哪兒?”

“驚蟄不是說過了嗎?”

細柳有種逃不脫的感覺,她低斥,“放開。”

“驚蟄那裏有費聰,有他的一幹手下,”他的聲音很輕,也很平淡,“你究竟是去睡覺,還是去殺人?”

陸家的侍者比起紫鱗山的帆子真是分毫不差,細柳險些氣笑了,看來費聰那幫子人已經死了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比起三年前,他長得更高了。

細柳仰頭,對上他那雙眼睛:“對,我是去殺人了。”

“為什麽殺他?”

陸雨梧問道。

“我想殺誰,還需要理由嗎?”

細柳說著要掙開他,可他卻依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因此彼此氣力的博弈,他手背嶙峋的筋骨也繃緊。

外面夜雨淋漓,驚蟄還在抱怨著舒敖,又因為看不太清細柳與陸雨梧在哪兒,他才被舒敖扶著站起來,便小小聲地喚他們。

“圓圓。”

陸雨梧的聲音很輕,就在她的耳邊,只有她能聽得到:“其實你不必為我不平,我如今還可以寫字,也可以做官,陳宗賢想絕我的路,他失算了。”

細柳忽然一頓:“誰說我是為你了?是我自己看見那費聰就煩。”

她臉上流露出一分不自然的神情,斜照而來的光影昏昧極了,細柳像是聽見他很輕地笑了一聲,細柳一下擡起頭看向他,鼻尖卻蹭到他的下頜。

細柳的眼睫顫動,她像是有點無措似的,視線下落至他潔白的衣襟。

雨聲繁亂。

一片幽暗的陰影裏,那種冷沁的香味又縈繞在細柳的鼻息。

“我可以親你嗎?”

他的聲音輕輕擦過她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