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民變將起

江家的罪名,猶如一顆巨石,砸入了沸水裏。

四濺的水點燙傷路人,百姓一片嘩然。

驚愕過後,喧鬧四起。

這跟他們聽聞的賑災不一樣,也跟他們想象中的賑災不同。

他們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在光天化日之下,唾沫星子橫飛。

“這是來抓人的還是來賑災的?”

“朝廷要抓貪官,也要先安置百姓啊,他們好怪。”

“進城一粒米都沒有帶……”

……

沈觀也感覺很怪,自進城以來,各處都怪。

他這些年,主持賑災事宜的經驗淺,這才第二次,可不論是上回經歷,還是同僚所講,遭災的地區,都怨聲載道。

非遭災的地區,也因難民數量過多,久未得到安置,會與本土百姓發生大量沖突,民怨很重。

豐州是被牽累的地區,難民上千,無力安置,朝廷才來人賑災。

因人數在總體災民裏不起眼,豐州又是富縣,來得不緊不慢。

可夾道歡迎的場面,他是頭一回碰見。

在他的認知裏,百姓很熱衷於痛打貪官,恨不能親身上陣拳打腳踢。

江家是商戶,還是豐州地頭蛇,日積月累的盤剝下來,百姓對他們的恨意,不會比對貪官少。

但他來到江家,收獲的全是對他的質疑。

沈觀眉頭皺起,目光掃向江家父子。

都是夫郎,樣貌雖好,也只是困居後院的無知蠢貨。

他不甚在意,右手擡起,要官兵進府搜。

宋明暉出聲道:“且慢!”

他一手橫在江知與腰腹,把孩子擋著,目光直視著沈觀,口齒清晰,嚴謹發問:“你說我家勾結縣官,可有罪證,是否問審?縣官何在?”

但凡抄家,宅裏的人都會哭天搶地,胡言亂語。

不是叫屈喊冤,就是互相推諉,還想攀扯幾個人,一起拉下水。更有當場嚇破膽,哭哭啼啼罵不停的。

江家只是安靜了些,同樣是胡言亂語。

宋明暉挺身道:“我家接濟楓江百姓之事,滿縣皆知。你說我們有罪,那就該拿出罪證。現在不上堂,不問審,空口斷罪,豈不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賑災跟普通百姓沒有關系,今年不同,今年許多百姓都參與了賑災,或是三五文錢,或是家裏多的陳糧糙米。

帶頭幫忙的人,莫名其妙被問罪,怎麽不叫他們心寒?

但沈觀不聽他們多言。

是否貪墨,府上一搜,自有證據。

是否勾結縣官,拿了證據另有論斷。

每個罪民都會嚷嚷,巧言善辯。他難道都聽?

更何況,這次他就是要把江家的罪名落實,哪能跟他們在門口辯論?

等搜出“罪證”,這些話也沒人在意了。

沈觀面色發冷,持刀官兵手轉刀挪,厲喝道:“老實點!”

宋明暉知道家裏搜不出罪證,可他得繼續拖延時間,該說的話都得說了,他們家能否渡過危機,關鍵不在主事的官員,而在百姓、在聖上。

天下沒有不要民心的君王。

民心所向,他們能壓一時,不能壓一世。

正好趕考的季節,別說本地還未出發的考生,就是已經進京的部分,都能將豐州賑災的事傳到皇城。

他們現在被逼得越慘,搜不出罪證的官爺就會越難堪。

再讓他們查,他們才會順著坡下。

此時講出來的話,是廢話,也是成功前的鋪墊。

可惜的是,他們家消息不靈,沒能提前得知,否則要叫楓江百姓們一起過來。

他再想開口,官兵橫眉怒視,刀口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江知與把他往後拉,刀跟著脖子走。

他習過武,也練刀劍,看走勢,絕非威懾。這人是想趁亂把他爹爹殺了?

江知與一急,錯手向前,空手擋著刀口,大喊道:“你做什麽!查辦不允許人喊冤嗎!?若我們開口都是錯,你就光明正大把我們問斬!”

父子二人都穿得素,紅的血滴答滴答,沿刀口落下,在白天很是紮眼。

有離得近的人,一看就大喊:“殺人了!殺人了!”

這頭亂起來,裏邊的人想往外跑,外面的人又在往前探。

沈觀擡手下壓,架在江家父子脖子上的刀移開,僅留三個人合圍,其他人進府搜查,將後邊的亂象置之不理。

常知縣急忙忙過來,正好趕上亂子。

他穿著官袍,百姓們怕,從中間往兩邊擠,硬是給他讓出了一條道。

他來了,人心獲得了短暫安定,場面逐漸歸於平靜,都想知道江家究竟有沒有貪墨賑災款,也想知道常知縣有沒有跟江家勾結。

常知縣心裏惱火,面上堆笑。

他都不知道這夥官兵哪裏跑出來的,城門外憑空落下的一般,進城就往江家跑。他收到報信,都是騎馬來的,還沒攔住,官兵已經進了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