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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必須用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忘記,

那麽不就表示幾乎忘不掉?

既然忘不掉,可能趨近於永恒。

“前面右轉。”她說。

“好。”

“然後……”她拉長尾音。

“快到了嗎?”

“然後我看一下這方向對不對。”

我又笑了起來,她果然還是沒有方向感。

但這次我不敢笑太久,怕笑完後已經開到台北了。

“剛剛右轉的地方,應該左轉。”過了一會兒,她說。

“那又得回轉了。”我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人生不能回轉。”她說,“開車時多回轉幾次,彌補一下。”

“其實你很有幽默感。”我笑了笑。

“我們現在這樣……”她眼睛看著前方,語氣很平和,“應該也像是在人生中回轉吧。”

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然後我們保持沉默,這應該也會成為一個定格畫面。

終於到了早餐店,要回轉兩次才能抵達的店。

太久沒吃早餐了,本想跟她點一樣的,她卻堅持要我選。

“我想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她說。

我只好隨便點了一樣碰碰運氣,她卻點了其他兩樣。

“你食量不是很小嗎?”我很驚訝,“難道你早餐特別能吃?”

“多點幾樣,命中的概率才大。”她說。

“命中什麽?”

“你喜歡吃的東西。”她笑了笑,“反正你食量大。”

早餐的分量並不多,所以我們兩個吃三人份也還好。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和她一起吃飯,但看著坐在對面吃飯的她,

還是會感到很新鮮。

我突然覺得,我們好像從沒一起生活過。

所謂的“一起生活”,並不是狹義的住在一起過日子,

而是指日常生活中有更多交集,或是有共同目標,

或是一起注視某個地方、一起朝著某個方向前進。

她在A星球生活,我在B星球生活,

然後我們在C星球交會,一起聊天、走路,看看C星球的一切。

短暫的交會過後,她回到A星球,我回到B星球。

然後我在B星球想著A星球的她,她在A星球想著B星球的我。

十幾年前是這樣,現在似乎也是一樣。

在戀人的世界裏,沒有桃花源的存在,各處都有自己的美麗與哀愁。

我不知道其他戀人們的世界裏,什麽地方美麗,什麽地方哀愁,

但在我們的世界裏,美麗就是跳脫彼此的生活進入純粹美好的時空,

而哀愁就是無法讓那些純粹的美好,進入我們彼此的生活中。

“走吧。”她站起身,“上班不要遲到。”

我點點頭,也站起身,一起離開早餐店。

再度上車後,她從包裏拿出一瓶易拉罐咖啡。

“你上班時可以喝。”她遞給我。

“這是從冰箱拿出來的?”我接下時,感覺有點冰。

“不然是從烤箱嗎?”

嗯,她吃飽了,像插上電的冰箱,可以制造低溫了。

“咖啡是你特地買給我的?”我問。

“不是。”

“買給別人的?”

“也不是。”

“撿到的?”

“神經病。”

“我記得你從不喝咖啡。”我很納悶,“你買咖啡幹嗎?”

“我不想說。”

“噢。”

簡單應了一聲,算是結束話題。我直接開往她的上班地點。

“下班後,我載你去修車廠?”抵達後,我說。

“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

“會很麻煩。”

“哪裏麻煩?”

“我們在擡杠嗎?”

“我下班後順便來載你去修車廠。”我說,“請問哪裏麻煩?”

“我今天上班的心情。”

“這跟心情有關?”

“我會一直期待下班時刻趕快到來,上班就無法專心。”

“噢。”

“你只會說‘噢’。”她下了車,“你不用來載我。快去上班吧。”

又結束了在C星球的短暫交會,她要回到A星球上班,

我也要開車到B星球上班了。

隨手摸了一下那罐咖啡,冰涼的觸感讓我靈光乍現。

我趕緊停車熄火,下車跑進她上班的大樓,在電梯口追上她。

“你又開始買咖啡了?”

“嗯。”她說。

“我們到底在幹嗎?”我有點激動,“為什麽不想見就見呢?為什麽要搞成我像虱目魚、你買自己根本不喝的咖啡呢?”

“虱目魚?”

“那是比喻。”

“莫名其妙的比喻。”

“虱目魚不是重點,”我說,“重點是你買了咖啡又不能喝,又要放冰箱。冰箱滿了怎麽辦?”

“就讓它滿。”

“你媽會覺得很奇怪吧?”

“我不在乎。”

“你……”我一時語塞。

“其實我有喝。”她說。

“你是說你喝咖啡了?”我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