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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了,”特納說,“目前一切正常。”

科斯塔點點頭。

“估計離抵達還剩三十分鐘。”特納說。

“內森,戴維斯,”韋伯說,“切斷排汙管。”她遞給特納一套德律風根耳機/麥克風。她已經剝掉了氣泡薄膜包裝。她戴上自己的一套,揭開貼喉式麥克風的塑料保護膜,把麥克風粘在曬黑的脖子上。

內森和戴維斯去手術艙後的暗處執行命令。特納聽見戴維斯輕聲咒罵。

“媽的,”內森說,“管道這頭沒蓋子。”其他人哈哈大笑。

“別管了,”韋伯說,“去卸輪胎。林奇和康普頓準備千斤頂。”

林奇拔出腰間的手槍式沖擊鉆,鉆到手術艙底下。手術艙在晃動,緩沖裝置吱嘎輕響,醫療小隊在裏面走動。特納有一瞬間聽見了內部機械發出的高亢嗚嗚聲,然後是林奇操作沖擊鉆時的哢噠碰撞聲,他準備用千斤頂支起手術艙。

他戴好耳機,把麥克風貼在喉嚨口,“薩特克裏夫,收到嗎?”

“收到。”澳洲佬說,細小的聲音像是來自顱骨根部。

“拉米雷斯?”

“清晰響亮……”

八分鐘。他們推動用十個膨脹輪胎支起的手術艙。特納和內森守著最前面一對,指引方向;內森戴上了視覺增強鏡。米切爾將在無月的黑暗中飛抵此處。手術艙很重,重得荒謬,幾乎不可能導引方向。“就像在兩個購物推車上架了輛卡車,還他媽要保持平衡。”內森自言自語。特納的後腰不舒服,那兒從新德裏以後一直不太對勁。

“等一等,”韋伯在左邊的第三個輪子旁說,“我他媽被一塊石頭卡住了……”

特納松開手裏的輪子,直起腰張望。蝙蝠成群結隊出動,在沙漠猶如倒扣巨碗的星空下微光閃爍。墨西哥的叢林也有蝙蝠——果蝠,棲息在攝制組營地上方的樹木中。特納爬上那些樹木,在樹枝上掛了拉緊的單分子長絲,數以米計的隱形刀鋒等待著不夠警覺的入侵者。但珍妮和其他人還是死了,在阿卡普爾科附近的一處山坡上被炸死。事後有人說是工會搞的鬼,但一切都無法證實,只能確定引爆位置和方向,還有使用的是原始霰粒爆炸裝置。特納爬上那段山坡,衣服沾滿血跡,看見兇手等待時壓倒的下層灌木、閘刀式開關和漏液的汽車電池。他找到了手卷的煙頭和波西米亞啤酒的瓶蓋——嶄新的瓶蓋,亮晶晶的瓶蓋。

系列劇只得取消,危機管理小組完成了艱難的任務,安排運送屍體,撤離大難不死的攝制組和演員。特納搭最後一班飛機離開,在阿卡普爾科機場的酒廊喝完第八杯蘇格蘭威士忌,他亂逛到售票中心,遇到一個叫布斯切爾的男人,他是感官/網絡洛杉磯聯合體的技術管理人員。布斯切爾在洛杉磯曬得黝黑的皮膚這會兒卻很蒼白,縐紗西裝被汗水泡得發軟。他拎著一個鋁合金手提箱,有點像裝攝影機的箱子,外殼結滿了冷凝水。特納看看他,看看滴水的手提箱,手提箱上貼著紅色和白色的警告標簽,聲明運送低溫冷藏物品所必須的各種防備措施。

“天哪,”布斯切爾看見了他,說,“特納,抱歉,老弟。今天早上剛過來。他媽的一件爛事。”他從上衣口袋裏拿出濕透了的手帕擦拭面頰,“爛透了。我以前沒辦過這種事,直到……”

“布斯切爾,箱子裏是什麽?”他靠近了布斯切爾,但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過去的。他能看見布斯切爾黝黑面頰上的毛孔。

“你沒事吧,老弟,”布斯切爾後退一步,“你看著不怎麽好。”

“布斯切爾,箱子裏是什麽?”縐紗在他的拳頭裏起皺,指節發白,在顫抖。

“該死,特納,”男人掙脫開,雙手攥緊箱子的拎手,“它們沒有損壞。只有一邊角膜稍微有點小擦傷。它們屬於公司。特納,合同裏說得很清楚。”

他轉身離開,八杯純蘇格蘭威士忌讓胃裏翻江倒海,他拼命壓下嘔吐的欲望。他繼續與之抗爭了九年,直到從荷蘭佬那兒飛走的時候,所有記憶忽然在倫敦希斯羅機場壓了下來,他不得不彎著腰,腳下片刻不停,穿過又一條走廊,對著藍色塑料垃圾筒嘔吐。

“來吧,特納,”韋伯說,“用點力氣,給咱們看看你的本事。”手術艙開始向前挪動,穿過沙漠植物的瀝青氣味。

“這兒準備好了。”拉米雷斯的聲音漠然而冷靜。

特納按住喉部的麥克風。“我派人回去陪你,”他松開麥克風,“內森,到時候了。你和戴維斯,回掩體。”

戴維斯負責噴湧設備——他們與保坂之間唯一不通過數據網的鏈接手段。內森是維修師。林奇將最後一副自行車輪胎滾進停車場外的灌木叢。韋伯和康普頓跪在手術艙旁,將保坂手術艙與指揮所的索尼生物監控儀連接在一起。取掉輪胎後,移動手術艙落在四個千斤頂上,再次讓特納想起法國度假模組。那次旅行要晚得多,是康洛伊在洛杉磯招募他四年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