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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如何?”薩特克裏夫通過鏈接說。

“很好。”特納按住麥克風。

“一個人怪孤單的。”薩特克裏夫說。

“康普頓,”特納說,“薩特克裏夫在周界那兒,需要你幫忙。林奇,你也去。”

“太糟糕了,”林奇在暗處說,“還希望能看見行動過程呢。”

特納的手伸進風雪衣裏,抓住槍套裏左輪的槍柄。“快,林奇。”假如林奇是康洛伊的眼線,那他肯定想留在這兒,或者掩體裏。

“去他媽的,”林奇說,“外面一個人也沒有,你知道得很清楚。你不想讓我留在這兒,那我進去看著拉米雷斯……”

“很好。”特納說,拔出槍,撳下按鈕,打開氙氣燈。第一束亮如白晝的燈光照在一株枝杈扭曲的仙人掌上,針尖在無情的強光下仿佛簇生的灰色皮毛。第二束燈光落在林奇腰間的骷髏頭上,邊緣分明的一團燈光圈住了腰帶扣。槍聲和子彈頭撞擊目標爆炸的聲音難分彼此,看不見的震蕩波向外擴散,雷聲般傳遍了平坦的黑暗大地。

接下來的頭幾秒鐘沒有任何聲音,連蝙蝠和蟲子都沉默下去,悄然等待。韋伯在樹叢間臥倒,他能感覺到她,知道她的槍肯定拔了出來,一雙稱職的棕色手掌穩定地握著槍。他不清楚康普頓在哪兒。耳內麥克風裏傳來薩特克裏夫的聲音,在顱骨內對他張牙舞爪:“特納,怎麽了?”

星光足夠明亮,他能分辨出韋伯的身影。韋伯坐了起來,雙手握槍,手肘撐在膝蓋上,擺出射擊的姿勢。

“他是康洛伊的眼線。”特納說,放下左輪。

“老天在上,”韋伯說,“我是康洛伊的探子。”

“他露餡了,我見過這種事。”

韋伯只好又說了一遍。

薩特克裏夫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然後是拉米雷斯:“看見你在等的目標了。八十公裏外,正在接近……看起來一切正常。傑琳說南西南方向二十公裏外有一艘飛艇,無人駕駛的貨運飛艇,而且在航班表上。沒別的了。剛才薩特他媽的嚷嚷什麽?內森說他聽見一聲槍響。”拉米雷斯已經接入網絡,大部分感覺中樞用於處理瑪斯-新科操控台的輸入信號。“內森準備好發送第一波噴湧了……”

特納聽見了噴氣機傾斜轉彎的聲音,噴氣機正在減速,準備在高速公路上降落。韋伯已經起身,正在走向他,槍握在手裏。薩特克裏夫還在一遍又一遍問相同的問題。

他擡起手,碰了碰喉部的麥克風,“林奇。他死了。噴氣機到了。就這些。”

噴氣機出現在頭頂,完全是一團黑影,低得難以想象,沒有開燈就飛近了。引擎逆向噴射,火光閃爍,這個降落動作能殺死人類飛行員;噴氣機發出古怪的吱嘎聲,重新拉起鉸接的碳纖維機身。特納隔著塑料座艙蓋看見了儀表的綠色幽光。

“你搞砸了。”韋伯說。

她背後,手術艙的艙門從內彈開,一個身穿綠色紙纖維防護服、戴口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術艙內部的藍白色炫目光線照著全副武裝的醫師,在噴氣機降落掀起的漫天煙塵上投出一個扭曲的黑影。“關上門!”韋伯喊道,“還不到時候!”

門關上了,光線頓時消失,兩人聽見超輕型飛機的引擎聲。聽過了噴氣引擎的轟鳴,這個聲音仿佛蜻蜓振翅,斷斷續續地嗡嗡響著,漸漸小了下去。“沒燃料了,”韋伯說,“但已經很近了。”

“他到了,”特納說,按下喉部的麥克風,“第一波噴湧。”

小飛機嗚嗚飛過,那是星空下的一個黑色三角形。他們聽見有什麽東西在它帶起的沉寂氣流中撲騰,也許是米切爾的一條褲腿。你在上頭,特納心想,獨自一人,身穿你最暖和的衣服,戴著你為自己制造的紅外眼鏡,尋找我們用暖手器給你標出的兩條點線。“瘋狂的混蛋,”他說,內心充滿了奇怪的欽佩感,“你是真的想逃跑啊。”

就在這時,第一顆照明彈突然亮起,發出節日煙花似的噗嗤一聲,降落傘帶著鎂光火焰緩緩落向沙漠。另外兩顆照明彈隨即點亮,購物中心西側盡頭響起自動槍械持續不斷的哢噠射擊聲。他從眼角看見韋伯跌跌撞撞跑過灌木叢,沖向掩體,但他的眼睛盯著正在打轉的超輕型飛機,看著它歡快的橙色與藍色的纖維翅膀,還有脆弱的三角起落架,起落架上蹲著一個戴著風鏡的人影。

米切爾。

照明彈隨風飄蕩,強光下的停車場亮如足球賽場。超輕型飛機傾斜轉向,姿態慵懶得讓特納想尖叫。周界外射出的曳光彈構成了一條白色弧線。沒有擊中。

降落,快降落吧。他開始奔跑,跳起來掙脫絆住他腳腕和風雪衣下擺的簇生雜草。

照明彈。強光。米切爾無法使用紅外線眼鏡,看不清暖手器的紅外輝光。他在遠離降落帶的地方著陸。前輪撞上什麽東西,飛機向前翻滾、折斷,蝴蝶般解體,摔在自己掀起的白色煙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