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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時裏,他第二次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他的代理人。按照江湖規矩,假如你還有人可以相信,那就只能是你的代理人了。但是,康洛伊說過,他通過特納的代理人雇傭了歐凱和其他那些人,這條聯系讓特納有所顧慮。今晚康洛伊在哪兒?特納很確定派歐凱帶著激光槍追殺他們的正是康洛伊。會是保坂安排在亞利桑那出動軌道炮嗎?為了抹除一次失敗的叛逃行動的所有痕跡?可是,假如真是他們,又何必命令韋伯殺死醫療小組、手術艙和瑪斯-新科的操控台呢?問題還在瑪斯……是瑪斯殺死了米切爾嗎?有理由相信米切爾真的死了嗎?對,他心想,女孩在不安穩的夢中動了動,有理由:安琪。米切爾害怕他們會殺死她,安排叛逃是為了讓她離開,投奔保坂,他本人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逃跑。至少在安琪看來是這樣。

他垂下眼簾,遮住兩人的倒影。米切爾記憶深處的淤泥裏,有某種感情在攪動。羞愧。他捕捉不到細節……他突然睜開眼睛。她在魯迪家說過什麽來著?她父親把那東西裝進她的大腦,因為她不夠聰明?特納小心翼翼地不吵醒她,把胳膊從她脖子背後滑出來,用兩根手指從腰部口袋裏摸出康洛伊給他的黑色尼龍小封套。他解開魔術扣,晃出那個腫大而不對稱的灰色生物件放在掌心。機器迷夢。過山車。太快太陌生,難以掌握。但如果知道要找什麽特定的東西,就應該能夠取到……

他用大拇指的指甲撬開插孔的防塵蓋,取下防塵蓋放在身旁的塑料座位上。列車幾乎空無一人,其他乘客似乎都沒有在注意他。他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插入生物件……

二十秒後,他得到了他要找的東西。怪異感這次沒有來糾纏他,他認為這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找什麽特定的東西,你知道你在一個頂尖研究人員的档案裏肯定能找到這種數據:他女兒的智商,按年度整理的測試結果。

安琪拉・米切爾的智商高於常人。一直如此。

他取下生物件,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漫不經心地揉搓。那份羞愧。米切爾、羞愧和研究生院……分數,他心想。我要知道那個混蛋的分數。我要他的成績單。

他再次接入档案。

沒有。他找到了地方,但那裏什麽也沒有。

沒有。再找一次。

再找一次……

“該死。”他說,漸漸明白了。

隔著走道的座位上,剃著光頭的年輕人瞥了他一眼,然後扭頭繼續聽他朋友的獨角戲:“他們打算再開一場比賽,在山上,午夜。咱們要去,但只能看看,咱們可進不去,咱們就躲著看他們互相戳屁眼,咱們有得笑就成了,看誰被戳,因為上周蘇珊的胳膊斷了,你看沒看見?好玩吧,因為卡爾想送她去醫院,但他也喝暈了,開著爛雅馬哈撞上緩速擋板……”

特納再次將生物件插進插孔。

這次查完,他終於無話可說了。他重新摟住安琪,露出微笑,看著車窗上自己的笑容。這是個兇殘的笑容,屬於他來了感覺的時刻。

米切爾的就學記錄很好,非常好,好上加好。但找不到弧線的蹤跡。特納的經驗告訴他,研究人員的档案裏肯定存在弧線,那是天才的特征曲線。他能識別出這種弧線,就像天才機械師看見砂輪火花就能判斷金屬種類。米切爾卻沒有。

那份羞愧。研究生宿舍。米切爾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但他通過某種手段成功了。怎麽做到的?档案裏肯定沒有。米切爾知道怎麽修剪交給瑪斯安全機構的事實。否則他們早就逮住他了……有什麽人,或者什麽東西,在他掙紮於研究生院的泥塘裏時找上他,喂給他各種東西——線索,方向。米切爾爬到最頂端,這時候他的弧線堅挺而完美,前途無量,帶著他爬上頂峰的是……

什麽人?什麽東西?

隧道裏顫抖的光線下,他看著安琪沉睡的臉。

浮士德。

米切爾和對方做了交易。特納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協議的細節和米切爾付出了什麽代價,但他知道他明白交換的條件是什麽。對方要米切爾做什麽以報答他們。

雷格巴,薩梅迪,女兒扭曲的嘴唇上吐出的白沫。

列車駛入舊聯盟車站,在午夜掀起黑色狂風。

“要車嗎,先生?”男人的眼睛隔著眼鏡轉動,浮油般的多色彩光暈在鏡片上盤卷。他的手背上有幾塊閃著銀光的平坦缺口。特納走到近處,抓住他的前臂,腳下片刻不停,穿過兩排灰色行李保管箱之間的過道,推著他貼在磨損的白色瓷磚墻上。

“現金,”特納說,“我付你新日元。給我安排一輛車。不需要司機。聽懂了?我不是凱子。”他手上稍微用勁,“敢跟我亂來,我就回來宰了你,到時候你得求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