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罷、歌舞(第4/6頁)

“我這些日子得了一本新的戲文,倒真是一出絕好的戲文了。文中盡有肝膽,可這天下,配唱的人只怕不多了吧?”

眾人望向那有些發黃的羊皮小卷,只見卷頭有三個字清拔孤挺,力透紙背,似乎只在那筆意中就可看出題字人的風骨。那三個字卻是:肝膽錄。

旁邊有一人承顏笑道:“聽說裴大人有著一副好嗓子。加上裴大人的風骨卓見,這天下,再好再有肝膽的戲文,別人縱不配唱,裴大人也絕對配得唱上一曲了。”說完,他一拊掌,就準備哄動眾意,讓裴琚當筵歌上一曲。

卻見裴琚一擺手,悶聲道:“可惜我的嗓子早已倒了,這樣高亮雄壯之音是再也唱它不出了。”說著他輕聲一嘆:“所以,這戲文只怕早已不適合存在於世。”然後他一伸手,竟把那羊皮小卷徑自伸到桌上的那煨著一品鍋的木炭之上。座間只聞一陣焦臭發出,在座之人人人瞠目結舌,卻也無人敢勸,眼見著他把那一卷羊皮小卷燒成了灰燼。

耳中只聽裴琚輕聲一嘆:“肝膽一錄空垂世,又怎奈,世事冰雪而已?”然後,他看起來真的很無力。

蒼華這一爪抓得極為用力。他雙手十指洞穿了那個裝扮成夥計的人的雙肩琵琶骨,那夥計肩頭的血登時急如泉湧。

可那夥計也當真兇悍,一路上在蒼華飛掠疾撲,全力要避開滕王閣內外耳目之際,一擰腰身,身子竟倒鉤而上,一雙腿向蒼華的鼻側和會陰或踢或踹,或以膝撞,或以踵擊,一下下全反攻向蒼華全身要害之地。

蒼華雙手俱占,一時無法反攻,只有全力扭身閃避他那一下下撞向自己會陰小腹的搏命反擊。他出身鷹爪門,提縱之術本為拿手,可這樣的半空搏殺對於他而言也還是第一次。他不只要顧及那夥計的全力攻襲,眼睛還向下望去,只見前三後四,已有七個人影疾追而至。看他們的身手,果然都足以當得上一流好手。蒼華心頭暗呼一聲“僥幸”,若放任這幾人出手,今日滕王閣上,裴都督縱保無虞,那也是一場足以聳動江西的大亂了。他這一下疾撲幾已耗盡已力,好容易才撲至湖畔一個雜樹叢中,四周無人,他雙手猛地用力一抓,只聽那夥計慘叫一聲——蒼華這一抓之下,已把他一雙琵琶骨生生抓斷,連同好大兩塊血肉。那夥計身子已經失控,從丈許高處直向下跌落而去。可他跌落前的一刹那,還是身子一翻,集聚全力,倒踢紫金冠!他發出了終於得隙的全力一擊。

蒼華在空中閃躲不便,只覺一陣劇痛從小腹處傳來,這一痛真痛得痛徹心扉。他撲出之勢已盡,落地之際,一個肘錘,正硌在那夥計喉間軟骨。那夥計雙目一翻,登時身登鬼簿。

蒼華雙手中還握著從那人肩頭抓下的兩塊血肉,這時痛得再也受不住,身子一翻,在地上滾了兩滾,勉強避開那追襲而至的士紳模樣的人和他仆從三人的聯手一擊。然後,他一張手,手中血肉一擲,那兩團肉就直向那士紳模樣的人和他一個仆從臉上擲去。

那兩人下意識一接,接了後,雖兇悍為清流社殺手,看著自己手中那塊還溫熱熱的肩頭之肉,幾乎忍不住要彎腰嘔吐起來。

蒼華面對的是以一當七之局。江湖中,以一對多,拼的就是一個快。他身子忽提縱而起,趁那接肉的兩人無暇救援,另一爪就抓向那另一個仆從喉頭。他鷹爪門修習的就是這一份撲如鷹隼、錯筋折骨的功夫。那人驚於他兇悍的同時,避讓不過兩招,已被他一爪捏住喉頭,只聽輕微的“咯”的一聲,又一殺手命喪於蒼華手底。可接下來後面的四人已經撲至。蒼華一身黑衣的身影已旋飛而起,他的功夫卻並不高搏遠逸,而是一味地兇狠狂蕩,所出之招俱都是貼身搏命之技。對方或鎖或刀,或掌或尺,蒼華一雙粗硬的手上卻鮮血淋漓。他身在危殆,但心裏也知道,江湖中,本沒有什麽絕對的高手,生死存亡不過都寄於一線之機,這一線之機裏,你該如何發力,又何時發力!

蒼華的披風適時飄起,他的敵手共有六人。身後的敵手還只見到他的披風,蒼華卻已從那披風中跳出,近身,屈臂,扣腕,折肱。他的大小擒拿一十九手出手就是折筋斷骨之力。他身後的三人為那披風遮眼,一時以為他還在那披風之下,一招招兇狠招式盡向那披風擊去。可這一招招才達及,心中正自狂喜之際,已聽得同伴二人的狂呼痛吼。他們都是清流社培養多年的殺手,無論當何局勢,本斷無這等痛呼之理。那三人神色不由變了。然後,他們見到那披風落下,蒼華並不在其內。而對面的同伴有一人已萎然倒地。另一個人,此時,臂斷,腕斷,足斷,膝斷。蒼華出手居然是鷹爪門中最辣的連蒼九也一向禁令門下慎用的“反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