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爾·塞拉西(第7/10頁)

法:陛下,也許我對您的話還不十分明白,我能否問您,今天您怎樣評價墨索裏尼?

塞:朕不予評價。他已經去世,評價死人有何用處?死亡改變了一切,消除了一切,也消除了錯誤。朕不愛談論對某個已經再也不能作答的人所懷有的仇恨和鄙視。這些話同樣適用於侵略過我們國家的其他人:格拉齊亞尼和巴多利奧。他們都已死去,不再做聲。1924年,當朕還不是皇帝,前往意大利進行正式訪問時,朕認識了墨索裏尼。他作為真正的朋友盛情款待了朕。他和藹可親,朕喜歡他,同他暢談了過去和未來。他給朕以信心。會談後,朕的一切疑慮都煙消雲散了。後來,他沒有履行對朕許下的諾言。這是朕一直不理解的。但今天它已無關緊要。

(從來沒有人能使海爾·塞拉西說出一句反對墨索裏尼的話。當接觸到這一話題時,人們從他嘴裏掏出的話至多只能是驚訝自己被出賣了。實際上,人們普遍的看法是,海爾·塞拉西是最後一個真正推崇墨索裏尼的人。1935年之前,他內心深處就對墨索裏尼懷有欽佩之情,後來由於法西斯戰爭,這種感情遭到了挫傷,但並沒有被抹掉。在1924年的會晤中,海爾·塞拉西這個聰明的政治家、嗅覺靈敏的人,意識到他同墨索裏尼情投意合,而墨索裏尼卻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可以同海爾·塞拉西和諧一致。歸根到底,他們是兩個以同樣的原則,即鐵拳和取締一切自由來進行統治的獨裁者。對我們來說是罪孽的東西,對海爾·塞拉西來說卻是美德。1941年,當皇帝返回亞的斯亞貝巴時,得知法西斯的標志正從一座橋上拆下來,他當即下令讓人別去動它。“為什麽朕非得這樣做呢?”另外,在埃塞俄比亞,同皇帝有關系的所有的意大利人都是死心塌地和根深蒂固的法西斯分子。)

法:陛下,那麽您如何看待那些艱難的歲月?如何看待我們向您發動的戰爭?

塞:在對待你們的問題上,朕的反應是不同的,也是矛盾的。一方面,當然不能忘記意大利人給我們造成的災難。由於你們的緣故,我們受盡了苦。但另一方面,朕該說些什麽呢?誰都可能進行非正義的戰爭,並取得一時的勝利。1941年,朕剛返回祖國時就說過:“我們應該是意大利人的朋友。”今天,我們確實成了他們的朋友。你們在許多事情上有了變化,我們在其他事情上也有了變化……這樣說吧:歷史永志不忘,而人可以忘記。如果他們有一副好心腸,那麽還可以予以寬恕。朕想方設法成為好心腸的人。是的,朕予以寬恕,但不是忘卻,絕不是忘卻。朕記得一切,記得一切!

法:陛下,還記得您在國際聯盟的發言嗎?還記得逃難的那天嗎?

塞:噢,是的,朕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次講話,那次講話前夕的情景,法西斯記者對朕的淩辱以及朕為呼籲公正而說的話:“今天在我們身上發生的事,明天將會在你們身上重演。”事情確實如此……朕記得離鄉背井的那天,因為這是朕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天,也許也是最難以理解的一天。有時,似乎不需要勇氣的事卻往往需要很大的勇氣。當時,除了懷有回國重新領導人民的希望外,朕已一無所有。但是那個希望是偉大的。在朕的旅途中,它變得更有把握。如果朕擔心將會在歐洲了此一生的話,也就不到那裏去了!朕當時就看出事情將會如何發展,因此在那幾年中,從來沒有人見我絕望過。

(1936年5月2日,即格拉齊亞尼進入亞的斯亞貝巴的前三天,海爾·塞拉西乘坐開往吉布提的專列逃跑了,後來又從吉布提搭乘一般英國巡洋艦抵達紅海對岸。與他一起同行的有妻子,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宮廷人員;兩條吉娃娃狗,即盧盧和帕皮隆的曾祖;皇室的珍寶和囚犯哈伊路首領。外逃是痛苦和屈辱的。到達耶路撒冷後,皇帝得悉埃塞俄比亞軍隊大肆洗劫了宮殿,殺死了皇宮的獅子,搶劫和搗毀了白人的商店,屠殺了歐洲人。他因為在戰爭中所犯的戰略錯誤和沒有留下來同組織成遊擊隊的人並肩作戰而受到抨擊,他發現自己十分看重的威信在動搖。在海法,另一艘英國巡洋艦載著他和他的隨行人員駛往英國,但是在直布羅陀,這艘巡洋艦以一個借口讓他上了岸,叫他搭乘一艘班船再去英國。英國政府的命令實質上是支持墨索裏尼的,它不願意把海爾·塞拉西作為官方客人來接待。兩個月後,他在日內瓦國際聯盟的講壇上發表了演說,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最高尚的時刻。他采取了今天對於其他國家仍然有效的、具有遠見的立場:“我,海爾·塞拉西一世,埃塞俄比亞的皇帝在此呼籲,應該給我的人民以公正和援助。這種援助是在18個月前,當50個國家斷言這是一次侵略時,答應給它的。我,海爾·塞拉西一世在此要求給予在強國共謀下遭到侵略的一國以一切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