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統治的表現:政策和工作(第7/14頁)

但是軍隊依舊沒有足夠的米,農民們自己也一樣。據統計,在此期間所有中央和地方的征用加起來是每個農民平均收成的30%。7月末召開會議為下一個財政年度制定糧食政策,不顧一些省長的反對,糧食稅收和采購從1946—1947年的7000萬擔增至1947—1948年的8700萬擔。持反對意見的省長認為農民的負擔不能再增加了,因為他們已經到達了承受的極限。確實,在一些地區,他們被迫以草根樹皮為生。楊培新估計差不多有3000萬人民成為失誤的糧食供給系統的受害者。但是,他總結道:“不是這樣的糧食政策出了問題,是內戰……使得政府的糧食政策成為了災難。”[64]

為了給讀者一個概念——對於一個普通村莊這些戰時的負擔意味著什麽,《觀察》在1948年5月發表了一封信,寫信人是一個住在近上海的江蘇南匯縣陳橋鄉的居民。鄉裏有15000人,耕地面積為32000畝。信裏列舉了14種不同的稅,包括192擔米作為16名軍人在常規部隊的軍餉,10擔用作他們的制服,15擔用作他們的軍火,126擔用作鄉對南匯縣自衛隊的捐助,還有12擔用來資助鄉行政機構。這些是常規的年度開支。

前一年的臨時稅只不過包括了22擔米用作560雙軍靴,200擔用作建造兩座碉堡,20擔用作鄉對南匯縣海防工事的捐助。525擔用來支付征兵費用(在陳橋鄉每個新入伍的士兵可以收到35擔大米,他的家人可以收到15擔大米的額外補償),再有75擔用來支付招募5名男性進入省保安部隊的費用,24擔用來為4名據說在戰爭中陣亡的當地男子家屬提供撫恤金(雖然當地部隊與共產黨部隊僅交過一次鋒);額外的30擔給國家軍隊和當地保安部隊的稅,另有其他各種款項用來支付發生在征兵和國大選舉中的行政費用。

另外,只要國民黨部隊和當地保安部隊在附近,鄉鎮就需要供給柴火、食物、大米、卷煙和其他必需品,總計達到了1250擔大米。考慮到腐敗因素,這個鄉的老百姓一年需要交1500擔米,分攤到人頭是每人10斤。作者得出結論:“這個負擔足以讓老百姓叫苦連天。”[65]

以戰爭相關的理由,或至少以此為借口征收的賦稅,它所引起的苦難被作為話題,紛紛見諸通訊報道、社論和評論。[66]一份論調稍新穎的論述來自伍啟元教授。他譴責了共產黨將經濟戰爭作為他們戰略的主要組成部分。共軍破壞了政府的通訊和生產能力,政府軍隊報以同樣行為。“這樣一場戰爭的後果,”他寫道,“必將是人們的貧窮和財富的浪費。不管誰贏誰輸,中國經濟遭受的破壞需要幾年才能恢復。”[67]

戰爭:征兵 另一個不利於政府和內戰的標志是“征兵鬧劇”。《觀察》甘肅通訊員所做的評論是當時見諸所有自由派出版物的關於征兵印象的集大成之作。談到省官員在1946年收到了招募2.4萬名士兵的命令,他寫道:“新聞傳來,老百姓感到大難臨頭,但是鄉、保、甲的官吏四處奔走,興高采烈。好運又一次降臨在他們身上,他們現在又有機會可以再撈一票了。”[68]

作者非常詳細地描述了征兵的過程,記錄了一個本來用來多多少少平均分攤兵役負擔、在實踐中卻事與願違的系統。問題的根源來自於傳統的對參軍的抵觸。那些付得起錢的人可以花錢消災——考慮到官吏的道德水平,這個交易很容易達成,而窮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理想狀態下,征兵按下列步驟進行,這裏以浙江省為例。首先,保長起草一份名單,名單上羅列了保裏所有20—35歲身體健壯的男性。這份名單隨後公布,名單上的人有兩個星期的時間找到門路把自己的名字去除。兩個星期快到時,保代表委員會成員(通常包括保甲長、小學校長、地區秘書和一些當地“士紳”)聚在一起,考慮豁免兵役的請求,決定哪些請求可以接受。然後起草修改後的預備新兵名單,每個人都有一個號碼,及時登記在每塊竹牌上。名字和號碼從各個保送到縣政府。在縣城的一個會議上,重要人物如鄉長和鎮長會抽取竹牌。

抽簽的具體方法取決於各個縣應入伍的人數和保的數目。比如,如果需要700人,縣一共有700個保,那麽每個保將選出兩個人:一個人作為新兵,第二個作為替補。根據一個所采用的方法,如果第一個抽取的竹牌是73號,則每個保的73號就是新兵。如果第二次抽到49號,則每個保的49號成為替補。用這種方法,滿額的700人可以很快地從縣政府送到最近的征兵站。

在實踐中,台面上是明文規定的操作,台面下是各種未經授權的小動作。新兵的價格因地而異。在浙江的一個縣,價格區間在300萬到500萬之間。一個人只要願意出這個數目(該數目被幾個當地官吏和這個人的頂包者瓜分),他就可以安枕無憂地讓他的頂包者代他報到和被錄用。這些“職業新兵”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征兵站隨後公布他們犧牲了或逃跑了。如果是逃跑了,官方會在全省範圍內尋找這個人。如果找不到他,他的名字從軍隊名單中刪除,他在保裏的替補不得不上前填補他的空档。在這個人失蹤和被從名冊中除名之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只要付給當地農民差不多50法幣,這個空當就可以糊弄過去:當高級長官現身巡視的時候,這些農民就代替失蹤的人唱名。[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