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第6/8頁)

這裏很安靜,挺適合講話,於是我便問起我到底是立下了什麽汗馬功勞。有個人自殺,而另一個翻供,這兩件事倒是於我有什麽聯系。

“是你提供的料。”他說。

“什麽料?我又沒有送上什麽指甲頭發的供你下蠱害人。”

“關於克魯茲和同性戀的事。”

“他搞不好會因為殺人給判死罪。他可不是因為年少輕狂的時候盡找同志麻煩怕他們報復才上吊的吧。”

湯米啜口威士忌。他說:“幾天前,有個大塊頭黑鬼用餐時跑到克魯茲跟前。‘等你關到綠色避風港的時候可就有得瞧啦,’他告訴他,‘那兒所有的漢子都想找你當女友喔。等你放出去以後啊,醫生叔叔還得幫你切個全新的屁股來用才成呢。’”

我沒接話。

“卡普倫,”他說,“他跟某人講了,那人又再傳話給人,如此這般一切就都搞定啦。克魯茲仔細想了想,以後只要一進澡堂,牢裏就有半數的黑鬼要從後頭上他,所以沒兩下子那個殺人的小混混就吊在空中舞著腳啰。死得好哇。”

我好像沒辦法呼吸了。湯米走到吧台再點一輪酒的時候,我力圖恢復呼吸。我眼前的酒都還沒碰,不過我還是讓他點去。

他回來的時候,我說:“海利拉。”

“翻供啦。從頭到尾全招了。”

“而且把責任都推給克魯茲。”

“何樂而不為呢?克魯茲又不會在旁邊跳腳。天知道是哪個幹的啊,誰又在乎呢?重點是,你提供了一個跳板。”

“給克魯茲,”我說,“跳到另一個世界。”

“也給了海利拉,還有他在山圖市的小孩。杜跟海利拉的律師談過,海利拉的律師又跟海利拉談過,口信是說:‘瞧,這會兒你因為搶劫案給關起來,搞不好還會判你殺人呢;不過如果你講對了故事,服刑時間肯定縮短,而且更妙的是,好心的蒂拉瑞先生還打算不計前嫌,每個月都寄一張肥肥的支票給你在波多黎各老家的老婆和小孩呢。’”

吧台邊,兩名老翁正在重溫路易史默林的拳擊大賽——而且是第二次,這次路易可是狠狠教訓了先前贏過他的德國冠軍③。老翁之一在空中比畫了好些個圓弧,以示範側勾拳。

我說:“是誰殺了你老婆?”

“不是這個就是那個。如果要我賭的話,我會說是克魯茲。他的眼睛發出兇光;如果湊近了看的話,你會知道他就是兇手。”

“你什麽時候湊近了看他?”

“大掃除那次啊,他們清理了我的房子、地下室和閣樓。可不是他們跑去掃蕩那回喔,那是第二次。”

他笑起來,不過我繼續盯著他,直到那抹笑容沒了自信。“幫忙打掃的是海利拉,”我說,“你從沒見過克魯茲。”

“克魯茲也跟了去打雜。”

“這你沒提過。”

“噢,當然有,馬修。而且這樣那樣現在又有區別嗎?”

“是誰殺了她,湯米?”

“嗐,別問啦好吧?”

“回答我的問題。”

“我答過了。”

“人是你殺的,對吧?”

“你這是幹嗎,瘋了啊?克魯茲殺了她,海利拉也已經招供,這還不夠嗎?”

“告訴我你沒殺她。”

“我沒殺她。”

“再講一次。”

“媽的我沒殺她嘛。你是怎麽啦?”

“我不信。”

“噢,天哪。”他說。他闔上眼睛,把頭埋進手裏。他嘆口氣擡臉說道:“你知道,我有個毛病。電話上呢,我是天底下最最棒的推銷員。我發誓我可以把沙子賣給阿拉伯人,在冬天賣冰塊也沒問題,可面對面的話我就沒轍了。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你說呢?”

“不知道。以前我老以為是我的臉我的眼睛跟嘴巴泄了底;不知道。講電話很簡單。我跟個陌生人聊天,我不知道他是誰長啥樣,而且他也沒在看我,所以簡單之至。面對面,尤其跟熟人,那就是兩碼子事了。”他看著我,“如果這事咱們電話上講的話,你準定全部買賬。”

“有可能。”

“媽的一定。你一字一句全會聽進去。也罷,就算我跟你說是我殺了她好啦,馬修,可你什麽都沒法證明啊。事情是這樣的,家裏遭搶以後我跟她一起走進客廳,裏頭亂得像發生了地震,我們大吵一架脾氣爆了所以才會出事。”

“是你設計的搶劫案。整件事都是你策劃的,就跟克魯茲和海利拉當初指控的一樣。可這會兒你卻撇得一幹二凈。”

“而且你還幫了我一把——這點可別忘啰。”

“我不會。”

“反正我不會被抓去坐牢的,馬修。根本不可能。法庭上我肯定贏,那麽做只是要避免上法庭。聽好了,這會兒咱們是黃湯下肚信口開河,明天不就全忘光了嗎,啊?我沒殺她,你沒指控我,咱們還是哥倆兒,沒事的啦。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