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14/22頁)

晚上七點鐘,晚餐後不久,“招持室”的房門開了,女警員馬雪琴走進來,很有禮貌地對李麗蘭說:“李小姐,程科長請你談話。”

這句話好像晴天霹靂,李麗蘭知道這是敵人發動全線總攻擊開始時的信號彈,說明敵人的王牌部隊參加了戰鬥。這是決定性的時刻,勝敗存亡在此一戰。當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李麗蘭的情緒反而鎮定下來,她臨危不亂,步履從容。

李麗蘭隨著馬雪琴走到科長辦公室門口,馬雪琴喊“報告!”

“進來!”

馬雪琴推開房門,李麗蘭隨地進去,只見房間裏有三個人:一個男的,兩個女的。上首辦公桌坐著辦事員楊玉瓊,就是昨晚送衣服給她的女警官;下首另外一張桌子,坐著助理員柳素貞,就是昨天晚上在秦淮飯店特等四十四號房間裏戴著手銬、自認竊犯的範朝霞。這兩個女的,李麗蘭都曾經接觸過。她們各據一張桌子,桌面上放著紙筆,準備以雙重的口供筆錄,她預感到案情的嚴重性。中間那個男的,約二十五、六歲,身材很高,穿著一套嶄新的咖啡色帶條紋嗶嘰西裝,足著黑皮鞋,梳著波浪式的頭發,風流瀟灑,態度悠閑。兩只眼睛炯炯有神,一望便知是全局“王牌”--她的勁敵。她對他有點面熟,但一時也記不起來了。

在這一瞥之間,現場的一切,盡被李麗蘭攝進腦海。

當李麗蘭進來的時候,程科長頓覺眼前一亮,她那婀娜的身段,漂亮的姿色,使程科長神魂飄蕩。雙方的靈感都在一刹那之間。

馬雪琴對著程科長向李麗蘭介紹:“這是程科長。”

程科長站起來,溫和地請李麗蘭上坐。他們相對坐下,中間只隔著一張漆得發亮的楠木矮腳茶幾,相距僅僅一公尺。

馬雪琴走出後,勤務員周淩端來四杯龍井綠茶,每人一杯。這種別開生面的審問方式,使李麗蘭感到意外。在第一次初審時,李麗蘭已經拿捏了勝利的規律,這個規律就是強硬潑辣、橫沖直闖,以圖速戰速決。她想,銀行保險提貨單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對方找不到她的真憑實據,她還可以用昨晚同樣的強硬潑辣方式壓倒對方。但是現在時間、地點、方式都不一樣,對方的戰略盡量忍讓,以柔克剛,使自己無法施展強硬攻勢。她看到兩個記錄員配備了雙套記錄,深感到案情的嚴重性;程科長表面上似乎很客氣,內心必詭詐鄭重,這外松內緊,更顯手腕毒辣。她想,“三曹對案,律法無情”,應當特別謹慎,沉著應戰,先取守勢,再圖反攻。想到這裏,她悠然冷靜地坐在沙發搞上,等待著對方發問。

“小姐,你叫李麗蘭嗎?”

“對,半點不假。”對方自然的發問,李麗蘭不得不答復。

“麗蘭小姐,很對不起,我們初次見面,對你的家世都不了解,可否把你的年齡和家世約略介紹一下?”程科長態度非常誠懇,使李麗蘭不好意思不直言相告。

“事無不可對人言,我那清白的家風,有什麽不可告人呢?我今年二十三歲,揚州人,父親教授,母親講師。抗戰開始,我母親不幸病故,父親精心培養我到高中畢業。當我高中畢業那年,不幸父親又病逝,家裏生活非常困難,連父親的屍體都無法收斂。還好有一位劉太太,她是做生意的,看我可憐,仗義幫助,把我父親埋葬了。想不到禍不單行,喪事剛理結束,當時日本大佐的翻譯官、漢奸閻雲溪要強迫我嫁給她。我這純潔的身軀,豈肯讓這萬惡的漢奸蹂躪!於是我便棄家出走,跟著劉太太,到處做生意。”說到這裏,李麗蘭有點感慨。

“那你做什麽生意呢?”程科長緊接著發問。

“跑單幫嘛!”

“跑哪一行的買賣?”

“專辦珍貴藥材。”

“什麽叫做珍貴藥材?你能否說出十種藥名來?”程科長希望用這個題目考倒她。

李麗蘭想,這個笑面虎心計太多,一不小心就會上他的當。幸好她有把握,便輕松流利地回答:“珍貴的藥材何止十種,如人參、鹿茸、羚尖、犀角、珍珠、瑪瑙、白瑞、紅花、安息、龍腦,、熊膽、象膽、虎睛、鹿腎、海龍、海馬、猴棗、馬寶、銀耳、燕窩、麝香、肉桂、珊瑚、珊瑚、猴面茵、貓須草、夏草、冬蟲、頭頂一粒珠、九死還魂草,以至幾百年的靈芝草、上千年的何首烏。”李麗蘭念出藥名,如數家珍,滔滔不絕,好像真的是幹這一行的老手。

程科長對她的臨機應變的本領很佩服。他接著問:“那你走過不少的地方啰?”

李麗蘭心想,你跟我磨,我就磨下去吧。她說:“幹這一行藥材生意要集天下之精華,不走南闖北,不東飄西蕩,就無法采購到那樣多的珍品。不過這行生意,獲利很厚。但我們也不是專門為了做生意,一半是想遊山玩水,所到的地方,不論是奇峰異水,名勝古跡,在歷史上、文學上聞名的,幾乎都走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