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第15/22頁)

“真不愧行萬裏路,讀千卷書。”程科長有意奉承。

“讀千卷書,我不敢當;行萬裏路,也許還談得上。”李麗蘭臉上泛起得意的神色。

“你說的劉太太是哪裏人,她現在哪裏?”

“她原籍山東青島,家裏什麽人都沒有。半年前已經死了。”

“她死在哪裏?”

“死在揚州我的家裏。”

“那她有無財產在你那裏?”

“她生平疏財仗義,花錢很大,死後所剩的錢也無多了。我是她的幹女兒,替她料理喪事,是理所當然的。”

“那你現在還幹這一行生意嗎?”

“劉太太死後,我就不幹了,年華似水,不能再為金錢而不顧青春,應當找個歸宿。”

李麗蘭長嘆一聲,不勝感慨。

“那你這一次到南京來,是為了婚姻嗎?”

“也不能這樣說,找個對象談何容易!高者不成,低者不就。我這次來京最大的目的還是遊山玩水,看看名勝古跡。我走過許多地方,只是南京還沒有玩過,金陵是歷史上有名的‘六朝金粉’之地,不好好地瀏覽一番,實在辜負此生。”李麗蘭呷了一口茶,顯得非常自然。

“那你這幾天來一定玩過很多的地方呼,可否道出幾個地名?”程科長估計她不是遊山玩水,也說不出名勝來。

“玩過的地方不少,比喻說,燕子礬、棲霞山、清涼山、雞鳴寺、鳳凰台、雨花台、明故宮、中山陵、明孝陵、玄武湖、莫愁湖、夫子廟、秦淮河、北極閣、胭脂井、烏衣巷、朱雀橋等等。金陵四十景,看來也不過如此。”李麗蘭對南京的熟悉,出乎程科長的意料之外。

程科長見難不倒她,又轉了話題。

“珠江飯店也是第一流旅社,不一定比秦誰飯店差,你為什麽一定要換個旅社呢?”程科長雙眉一跳,語氣含有挑戰。

“難道這也有可疑的地方嗎?秦淮飯店在秦淮河畔,秦淮河的兩岸是‘六朝金粉’的結晶,到了金陵,不近秦淮,實在有負此行。‘夜泊秦淮近酒家’,古人不是說過了嘛,這有什麽不可以呢?並且它附近有朱雀橋、烏衣巷,想當年王謝之盛,而今荒涼滿目,適足以吊古懷今。我想遊山玩水,吊古懷今,這對法律該沒有什麽抵觸吧!”李麗蘭的話帶著報復性的諷刺。

“真正的遊山玩水,吊古懷今,這當然跟法律沒有什麽關系,我只恐吊非其地,又懷不測之心,那對法律就有抵觸啰。想當年,東晉的王導、謝安出將入相,他們住在烏衣巷,當時有不少王侯公卿也都住在那裏,那塊地方可真是盛極一時。然而世事多變,而今地氣轉了,現在全國第一等富貴豪華之地不是在於城南的烏衣巷,而是在於城北的公館區。李小姐,我想你不是吊古,而是懷今,你真正的興趣不在於城南的烏衣巷,而在於城北的公館區,你說對嗎?”程科長的話針鋒相對,李麗蘭聽著有點沉不住氣了。

“程科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並沒有犯法,你為什麽要一再挖苦!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你何必如此吞吞吐吐,盡兜圈子,有話直說吧!”李麗蘭想用挑戰的方式,迫使對方暴露意圖,以求速戰速決。

“我並沒有說你犯法,也許是你多心,反而欲蓋彌彰吧!”程科長話中有話,但語氣並不逼人。

“什麽欲蓋彌彰!這兩天來你簡直把我當犯人看待。”李麗蘭步步扣緊。

“不,不,李小姐,你目前的一切生活都是按照客人待遇,你住的是接待室,並沒有把你關在看守所裏,這怎麽算是犯人呢?”程科長仍然以靜制動。

“我且問你,‘生活’兩字包括什麽?”李麗蘭逼著問。

“生活嗎,最低限度也要包括衣、食、住、行!”

“好,我現在隨便提出一點,就說‘行’字吧,關了兩天,不準越房門一步,一切行動的自由全部被剝奪了,難道你對你的客人都是用這種的禮節嗎?我看未必這樣吧!”李麗蘭完全以挑釁的口吻責問。

“李小姐,很對不起,因為在調查階段,不得不請你稍受委屈。”程科長照樣以柔克剛。

“我的科長大人,請你要注意法律程序,《六法大全》刑訴部分,明明規定在調查審訊階段,扣留時間不得超過二十四小時,你是堂堂科長,這起碼的法律條例,應該懂得吧!假使超過二十四小時,這破壞人身自由的責任應該由誰來負責呢?”李麗蘭一再沖擊。

“李小姐,你不要著急,你昨天晚上十點鐘到我這裏,現在時間只不過八點半,還沒有超過二十四小時的法定時間。你這樣態度,未免不近人情,憑良心說,我們到現在還沒有虧待過你。”程科長一再克制。

“沒有虧待我?變相的綁架,變相的通、供、訊,變相的‘抄靶子’,把一個女人家全身剝得光光的,侮辱殆盡,真是無法無天,這不算虧待,那麽算什麽!”李麗蘭開始耍無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