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界內外(第22/25頁)

現在我不能告訴他。還不是時候。要麽我灰溜溜返回英格蘭,要麽就哪兒也不去。他欺騙了我的父親,欺騙了我的母親(就該這麽對付她),欺騙他為之戰鬥多年的英格蘭,玷汙了他身上穿的軍服,讓他的軍銜降格。現在,正如過去二十年來所做的一樣,把時間花在進一步分裂這個國家的事情上,而我根本不在乎。讓他們糾纏爭鬥。讓他們把自己炸得粉碎。讓全世界灰飛煙滅。我會從倫敦給他寫一封感謝款待的信。“謝謝你陪我這一程。”然後簽上希拉·莫尼這個名字。否則……否則我會像那只小狗一樣,四肢著地,跟隨在他身後,躍上他的膝頭,乞求永遠跟他待在一起。

“幾天以後我就開始排練薇奧拉了,”她說,“‘我的父親有一個女兒,她愛上了一個男人……’”[25]

“你會演得非常好,特別是西薩裏奧。讓隱藏在心底的抑郁像蓓蕾中的蛀蟲一樣,侵蝕著你緋紅的臉頰;你因相思而憔悴,疾病和憂愁折磨著你。”[26]

墨菲又做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面包嘩啦啦作響。要走多少英裏才到托拉湖?讓車一直開,別停下。

“麻煩的是,”她說,“我不想回家。那兒也再不是我的家了。我也根本不在乎什麽戲劇社,不在乎《第十二夜》或其他任何東西。西薩裏奧願為你效勞。”

“著實感謝。”

“不……我的意思是,我願意放棄舞台,舍棄我的英格蘭身份,燒掉我所有的船,過來跟你一塊兒扔炸彈。”

“什麽?要當一個隱士?”

“是的,求你了。”

“胡扯。五天過後你就會厭煩透頂,哈欠連連。”

“我不會……我不會的……”

“想想你就要得到的那些掌聲。薇奧拉-西薩裏奧已經勝券在握了。我告訴你,我不會在開幕之夜為你送上鮮花。我會把我的眼罩送給你。你可以把它掛在你的更衣室,讓它帶給你好運。”

我想要的太多了,她想。我想擁有一切。我要白天和夜晚,要那箭矢,要那阿金庫爾之役,要睡覺也要蘇醒,要一個無盡的世界,阿門。有人曾經警告過她,最要命的失策就是跟一個男人說你愛他,他們會立即把你踢下床去。或許尼克會把她踢出墨菲的小貨車。

“我真正想要的,”她說,“發自內心深處的願望,是寂靜、安全。感覺到你一直都在那兒。我愛你。也許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愛著你。”

“噢!”他說,“現在是誰在呻吟?”

貨車放慢速度,終於停下。尼克往前爬去,一把拉開車門。墨菲站在門口,皺紋橫生的臉上帶著笑意。

“我希望沒把你們搖晃得太厲害,”他說,“輔路的狀況不太好,指揮官也知道。最主要的是這位年輕的女士對這次郊遊感到滿意。”

尼克跳下車,站在馬路上。墨菲伸出手來,扶著希拉下車。

“歡迎你再來,我親愛的,什麽時候想來就來吧。每次有英國遊客來訪我都這麽說。這兒的日子比他們那邊快活,雖然只是一水之隔。”

希拉看了看周圍,以為能看見湖水,還有蘆葦邊上那條崎嶇不平的路,他們就是在那兒離開邁克爾和那條小船的。相反,他們現在站在巴利範恩的那條主街上。貨車就停在“吉爾默徽章”旅店前面。她轉身對著尼克,臉上帶著問號。墨菲已經去敲旅店的門了。

“車多開了二十分鐘,但也值得,”尼克說,“至少對我是這樣,我希望你也這麽看。告別應該短促而甜蜜,你同意嗎?多赫爾蒂就在門口那兒,你快進去吧,我得趕回基地去了。”

悲涼之情當頭襲來。他不可能是那個意思。他應該不會讓她就在這大街上說再見,不顧墨菲和他兒子就在附近轉悠,還有站在門口的旅店老板吧?

“我的東西,”她說,“我的行李箱還在島上,在臥室裏。”

“非也,”他對她說,“我們在邊界郊遊那會兒,C行動已經把它們帶回‘吉爾默徽章’旅店了。”

她絕望地拖延著時間,再顧不得什麽自尊自傲。

“為什麽?”她問道,“為什麽?”

“因為只能這樣,西薩裏奧。我要犧牲我鐘愛的羔羊,只恨我那烏鴉般的心腸[27]。”

他在後面推著她走向旅店門口:“關照一下布萊爾小姐,蒂姆。整體來看,這次訓練很順利。布萊爾小姐是唯一的傷員。”

他走了,門在他身後關上。多赫爾蒂先生同情地看著她。

“指揮官總是這麽馬不停蹄。每次都這麽匆忙。我很清楚跟他在一起是什麽滋味,他很少放松下來。我在你床邊放了保溫瓶,裏面有熱牛奶。”

他在她前面一瘸一拐爬上樓梯,推開她兩天前離開的那間臥室的門。她的行李箱放在椅子上。手提包和地圖在梳妝台上,一切就像她從未離開過這裏。“你的車已經洗過了,加滿了汽油,”他接著說,“我的一位朋友把車放在他的車庫裏。他明天一早把它開過來。還有,你的住宿不必付費。一切都由指揮官安排好了。現在你只管上床睡覺,好好休息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