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蕨菜石板餅、炙黃雀、魚餅湯……(第3/4頁)

湊在鼻尖,又香又麻的滋味竄入鼻子,嘬一口麻香十足。而後用洗幹凈的刺梗將田螺肉挖出來,吸溜進嘴裏滿嘴螺肉,直吃得鼻頭冒汗。

辣到極致便喝一口魚餅湯,湯汁清淡,裏頭魚餅又韌又厚,不用剔刺,吃起來很過癮。

仙雲居士本來板著一張逐客的臉,此時卻也松軟下來:“康娘子好手藝,這技藝未曾見過。”

“這般好菜怎能不配酒?”慈姑從包袱裏掏出一瓶子酒。

慈姑來之前就聽福王說過仙雲居士身世,又拖濮九鸞幫她尋了當年流傳於市面上的“仙雲釀。”

不愧是好酒,一打開酒封蓊郁的香氣撲鼻而來,饒是濮九鸞和慈姑這兩個不懂酒的都要贊嘆一句:“好酒!”

而仙雲居士則是一愣,她半響才回過神來吸吸鼻子,似是咻聞香氣,而後目光呆呆望著虛無。

這是仙雲釀。

有多久沒有聞過這般好聞的酒氣了?

當初她傷心欲絕,自責不已,將自己所釀造的所有仙雲釀都砸了,滿院的酒氣撲鼻直入雲霄,那些陳三郎親手為她做的酒器更被她盡數損毀,自此之後她就再沒有聞過自己所釀之酒的氣味。

慈姑給她倒上一盅,輕輕將酒盅推了過去。

她端起一盅,木然放置於唇邊,而後下定了決心伸出舌尖輕輕舔一口。酒盅裏的酒口感醇復,後味綿甜,這是只有她熟悉的滋味,當初這酒便是她親手所釀,她因著不滿杜家祖傳的方子,便將方子改良,多了許多果香。

她本想只喝這一盅,滿桌菜都適合下酒。若是尋常白酒在吃完香辣田螺之後只會覺得滿嘴灼燒,自己做的仙雲釀卻綿長悠然,還有絲絲的果香,正好撫慰被灼燒的口腔,叫人忍不住再夾起一個田螺。

“我從前錯信過別人。”仙雲居士忽然嘴唇闔闔,“是我不好,我說好了一輩子不嫁父親才將技藝傳授給我,我非但動了凡心被人騙走還將杜家的技藝施展出來,最終成了惡人害我哥哥的幫兇。”她這些年心裏只有個聲音回蕩:不仁不義,對不住親人。

“可你也是被蒙蔽,算不得是你的錯。”慈姑勸她,“這般美酒豈能就此湮滅?世上除了你再也釀不出這般美酒。”

她將炙黃雀遞給杜仙雲,黃雀上頭被刷了一層蜜汁,在炭火的炙烤下已經變成了蜜糖色,滋滋往外冒油。

杜仙雲木然吃一口,外層肉皮脆爽,內裏肉質緊實,著實叫人驚艷。

濮九鸞一直坐著不吭聲,忽然道:“若是你哥哥還在世,自然還希望你好好兒活著。”

“是嗎?”仙雲居士擡起了頭。

“走錯了路再走便是,何苦將自己困囿於深山之中?”慈姑苦口婆心勸導她,“試想換個個,你哥哥若是被人騙了無意中傷害了你,你是希望他一蹶不振呢還是希望他重振旗鼓,活得好好兒的呢?有人恨你,見不得你好,你躲在深山才如了那些人的意。你唯有活得好好兒,才是最好的復仇。”

“當年杜家百年招牌倘若就此煙消雲散,那你才是真正的罪人。”慈姑又給她倒上一盅美酒。

杜仙雲擡起頭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康娘子。

夜風徐徐,她的發絲被山風吹得起伏,眼睛如有一團不滅的火焰,堅定告訴杜仙雲:“以你自己的名義重回汴京,告訴世人是杜家的美釀,而不是陳家的美釀。”

“陳家的美釀?”

“是!”慈姑堅定與她說,“跟我出山,我允你釀出的仙雲釀打著洛陽杜家的旗號,叫人知道洛陽杜家沒有絕。還將綿延下去。”

吃完飯食,杜仙雲態度已經軟和下來:“這間屋便是客房,由你們二人居住。一切明日再說。”

慈姑便沒有再開口,外人可以勸她,可若是要走出心結,還要靠自己。

濮九鸞毫不猶豫:“我在外頭給你守夜。”他在門口尋了些幹秸稈鋪在外頭地上便搭成個簡易的床鋪。半響又安慰慈姑一句:“倘若她明兒起來不走,你也莫太失望。”

慈姑一笑:“盡人事知天命,若不能說服仙雲居士,我們也盡力了。”

見她開的開,濮九鸞點點頭:“就當出來玩便是,鎮日裏忙於公事,從前還答應過要帶你去騎馬也一直未成行。”

慈姑笑起來,她著實太忙,促狹沖濮九鸞眨眨眼:“可曾後悔沒有尋個大家閨秀?”

“不後悔。”濮九鸞毫不猶豫。半響才輕聲說,“你在就已足夠。”

明月高懸,杜家娘子屋裏飄出悠長的箜篌聲。

第二天慈姑早起。先去摸了個雞蛋而後將雞蛋加水攤成薄薄的蛋餅,又簡單做了一份松仁糕,又香軟又蓬松,熱氣騰騰端上桌去。

杜娘子吃完飯,忽然下定了決心一般:“我跟你走。”

她將那酒水一飲而盡:“不過,我這回釀的酒不叫仙雲釀,就叫載馳釀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