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溺殺(22)(第7/8頁)

鮮於魚絲毫沒覺得他的吩咐有什麽問題,到篾條店時就與謝青鶴分道揚鑣,老實布置住處去了。

謝青鶴則繞道去買了幾塊糖,又去了一趟豆腐店,跟蹲在門口玩小木船的小孩玩了一會兒,說了幾句話,把糖果都送了出去,方才回到小院,問道:“舒景呢?”

失蹤了半上午的舒景很快就走了出來:“主人,奴在。”

“去你屋裏說話。”謝青鶴說。

舒景知道自己的反常失蹤會被警覺,他已經做好了被訊問的準備,打開房門,請謝青鶴進門之後,他反手就把房門關上了。謝青鶴與蔣二娘都不是苛刻下人的性子,舒景的屋子一樣寬敞,有床有榻有看書寫字用的桌子,還有一張可以放在榻上的茶幾,屋角立著衣櫃,擺著衣櫥。

平時舒景會開側面的窗戶透氣,對著院門的窗戶一直緊閉。這會兒連側窗都關上了。

“二姐姐不許我打你。”謝青鶴推開側窗,外邊是一排移植不久的湘妃竹,他折了一根竹枝。

舒景連忙上前接過他手裏的竹枝,將各處細小的枝丫竹葉都擼了下來,又從櫃子裏拿出一條手帕,纏住竹枝一端,細細綁好,方才重新還給謝青鶴。

見謝青鶴神情莫測地接了竹枝,舒景屈膝跪下,伏身與地平齊:“奴不出聲。姑姑不會知道。”

謝青鶴忽地一杖抵開了面朝院落的窗戶,窗板沒有支撐,飛出去又哐當一聲砸了回來。

伏在地上的舒景渾身一顫。

他突然意識到,主人的意思不是叫他受罰時咬死了別出聲。

事實上,他的主人從來不是不敢違背姐姐的叮囑,而是尊重姐姐的吩咐。如果事情到了主人寧可違背姐姐的叮囑也要體罰他的時候,那情況一定很嚴重。

“去把窗戶支起來。”謝青鶴吩咐。

舒景不想去開窗戶。他是活在陰影中的人,平時就不想被任何人窺探生活中的細節。何況是被主人逼問下情的時候?然而,謝青鶴在他跟前建立的權威太過厚重,他根本不敢違背。

舒景只挨了一瞬,便低頭起身,去把面對院中的窗戶支了起來。

回頭看謝青鶴的臉色,得到明確指示之後,他又把另外一扇臨中庭的窗戶支起。

整個屋子霎時間一覽無余。

舒景低頭回到原處,和剛才一樣伏身不動:“奴請主人責罰。”

“我也不喜歡打人。能好好說話,能知道悔改,體罰都不是必須的。若不知敬畏,心中也無信任,體罰不過是徒然招致怨恨、使彼此離心的無謂傷害。不過,”謝青鶴啪地一下,將細細的竹枝抽在了舒景的肩背上,隔著衣料,很快就有一道血痕腫了起來。

舒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受了一杖方才解釋說:“奴不敢怨恨主人。今日受杖,是奴隱瞞在先,是奴對主人口出狂言。奴曾以為……這世上再沒有人認得奴了,奴錯了。”

謝青鶴冷笑道:“你以為,我是因為你躲著鮮於魚打你?”

舒景一愣,錯愕地擡起頭看他。

“十杖。”謝青鶴吩咐。

舒景連忙低頭:“是。”

謝青鶴很少執鞭體罰,不過,他是用兵器的行家,竹枝拿在手裏也是精熟。

體罰與制敵的側重點不同,制敵在於制服二字,體罰則在折磨二字。如何用最合適的傷害去造成最大的痛苦,謝青鶴同樣是大師級別。

竹枝唰唰往下擊落,舒景只受了四下就滿臉是汗,兩只手死死摳住地板,幾乎不敢喘氣。

這時候正出門收拾筆洗的蔣幼娘聞聲而至,見狀忍不住求情:“怎麽了?弟,有話好好說,你別打他呀!他做錯什麽事了?”

謝青鶴連臉都不曾側一下,繼續打完了剩下六杖,說:“此事嚴重,必要問的。姐姐回去吧,不要在這兒聽著。一來體罰殘忍嚇著姐姐,二來這件事也不好讓姐姐知悉——若是姐姐在窗外看著,他受的體罰要翻倍。”

蔣幼娘被噎了一下,見謝青鶴臉色嚴肅,也不敢留下磨嘰,只怕真的害舒景多受幾下。

舒景臉上的汗水已經啪嗒啪嗒滴到地板上,有一滴汗水不甚滾入眼中,刺得眼淚劇痛。

謝青鶴見他不適,起身給他搓了一條濕毛巾,遞給他擦眼。舒景怎麽也想不到受訓責的時候還有這等好事,擦去眼中汗水視線恢復正常的時候,心中反而更加忐忑。

“想明白了嗎?”謝青鶴問。

舒景想不明白。

今天鮮於魚突至,他馬上就躲了起來,就怕被鮮於魚認出身份。

主人與鮮於魚一起出門,回來就提了他問責,他以為主人已經從鮮於魚口中問出了他的身份。

畢竟他一早就向主人坦白了,他本名舒景,化名嚴戟。今晨主人看出他的反常,拿這兩個名字去問鮮於魚,馬上就會得到真相,大發雷霆要拿他問罪也很正常——他確實做了太多錯事。哪個清白正常的體面人肯留他這樣罪大惡極的兇徒在身邊做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