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何入匪巢(第4/5頁)

安裕容喘了口氣,強忍著脖子上的不適,細聲細語慢慢道:“他們想問問,貴方想要多少贖金?他們願意添加贖金,與首領商量換些飲食。”

“該給你們吃的時候自然會給,別妄想動歪腦筋!”少年頭目惡狠狠說罷,手一松,將安裕容扔在地上。

前方匪首傳來命令,一行人紛紛起身,重新出發。

雖說已然行了大半日山道,海拔卻始終不高,不過在低矮的丘陵地帶兜圈子。眾人歇腳的山坡前是個狹窄的谷口,穿過谷口,有一段相對平坦的山路。再往後,遙遙可見幾條陡峭的石階,交錯盤旋而上,隱沒在山石林草間,不知通向何處高峰。先頭在河灘上望見的錯疊連綿的群峰,行至此地,才算真正到了山腳下。安裕容猜測,眼前這一片山峰深處,才是匪兵老巢所在。

“砰砰!砰!砰砰!”

一行人穿過谷口不過半數,前方忽然傳來密集的槍聲。短暫的驚亂之後,匪兵迅速還擊,槍聲愈加激烈。人質紛紛自覺抱頭蹲下,躲在匪兵們身後。

有人大喝:“把人質帶上來!”

安裕容與約翰遜走在一起,眼前忽地就失去了對方身影。再定睛看時,才發現他肥碩的身體被那少年頭目徑直拽到了隊伍前面。大概因為約翰遜體型比別人都顯眼,模樣辨識度也高,匪兵第一個就選了他打頭陣。混亂中那少年頭目一腳將約翰遜踹到匪首身前,同時拔出腰間手槍往對面射擊,動作幹脆利落。

匪首站在約翰遜碩大的身軀後,大聲喊道:“洋人在此!瞧仔細了,誰敢開槍!”

又有幾個洋人被匪兵拖到陣前,生死攸關時刻,皆毫不猶豫配合劫匪,嘰哩咕嚕一通洋話大叫大嚷:“別開槍!別開槍!不要傷害人質!”

對面槍聲果然停了下來,雙方一時陷入對峙。

匪兵師爺走到人質群中,指揮其他匪兵將洋人質打散,推到外圈,與自己人混雜在一起。這一招可謂毒辣,對方只要開槍,就難免誤傷洋人。幾十年來,當權者對洋人的懼怕早已深入靈魂。任何一個普通洋人的死傷,都可能上升為外交事件,成為列強動用武力的借口,引發一場戰爭。華夏官員們對此怕到骨子裏。而下層官吏,不論文武,誰也不敢擔這個責任。

這夥匪兵顯然對此了解得十分透徹,出手便切中要害。見對方停止槍擊,那師爺走到匪首身邊,附耳嘀咕一陣。匪首點點頭,摁住約翰遜肩膀,繼續喊道:“對面可是丘隊長?丘隊長忠於職守,奮勇爭先,令人佩服。只不過,若是因丘隊長的過激行動,害死了洋大人,不知道張司令張大人,肯不肯包容到底呢?”

能夠在一天之內趕到此地攔截匪徒的,只有本地治安警備隊,隸屬新軍兗州陸軍常備軍。警備隊隊長姓丘,名百戰,常備軍司令姓張,名定齋。丘百戰的隊伍來得突然,對於匪兵來說,卻也並非算計不到。列車半途脫軌,消息再慢,淩晨也能傳到距離最近的車站。再從車站打電報逐級傳達,最先驚動的,就是本地治安警備隊。

匪首一派胸有成竹:“丘隊長來得這麽快,不知是否得了張司令的指示?丘隊長不顧人質性命,貪功冒進,可有想過後果?這許多洋人在此,若是有個好歹,別說張司令那裏沒法交代,只怕就是祁大帥也擔待不住吧?”

祁大帥,即北方新軍統帥祁保善。原來祁保善為鞏固新軍在北方的統治地位,自兩年前開始,便著力加大各地剿匪力度,命令各州駐軍大肆清剿大大小小的獨立武裝。丘百戰是個急性子,更是這夥匪徒的老熟人。他與本地勢力最大的這股匪徒糾纏已久,接到電報,立功心切,一面將消息繼續往上匯報,一面毫不遲疑點起人馬,緊趕慢趕,在匪徒回山必經之路上設伏攔截,根本來不及等上面指示。他只以為像往常一樣,匪徒們劫持幾個富豪乘客勒索,動靜鬧得大了點。萬沒料到,這夥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劫持了十幾個洋人。

他雖然急躁,但並非愚蠢之徒,搞清狀況,頓感為難。事情涉及洋人,若無上級指示擅自行動,確如匪首所言,後果殊難預料。權衡再三,咬牙叫道:“傅中宵!休要猖狂!今天老子看在人質性命份上,暫且放你一馬。等著瞧罷,用不了幾天,你丘爺爺定要帶兵平了這仙台山玉壺頂,滅了你的老巢!”

話說得再兇,也不免色厲內荏。安裕容聽見這幾句,就知道這支地方軍必退無疑。一場短暫的伏擊戰,有始無終,草草收場。唯一的用處,是知道了匪兵頭目的名號,以及所處的具體地點。

丘百戰的隊伍緩緩向兩邊撤退,匪兵們在傅中宵的指揮下,列成長陣,前方人馬抵達上山的石階,就派人把洋人押送回來,給後方人員當盾牌。如此反復幾次,一方狐假虎威,一方投鼠忌器,上千匪兵安安穩穩進了登山步道,一部分洋人質則被押在隊尾斷後,防止警備隊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