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何入匪巢(第3/5頁)

不等主審匪首說話,那軍師模樣之人便開口道:“這個就不必你操心了,先把自己小命照顧好罷。”

徐文約諾諾稱是,不敢多言。

他幾人對話不過小小插曲,很快所有夏人審問完畢,居然當場放了大半。那些自認革命黨的,竟全在釋放之列。安裕容暗忖,莫非這夥匪兵當真與革命黨人有牽連?先前猶豫著沒主動招認的,也不知後悔沒有。

匪兵們叫這些人背對小河蹲下,嚴令禁止回頭,剩下三四十名真正的人質則被押著涉水過河,一隊匪兵端槍站在河灘上監視。血的教訓已經讓所有人清醒地認識到,這幫匪徒冷酷殘忍,生殺只在眨眼之間,誰也不敢有絲毫違抗。

此時天已大亮,地方官軍再如何散漫,也該得到消息了。有這許多洋大人失陷在此,不論此地有司隸屬何方,必當不遺余力營救才是。安裕容早有預料,人質篩查完畢,匪兵們定要轉移,打叠精神預備暗中熟記道路。卻不想山道崎嶇,回旋往復,四面八方看去處處相似,處處不同,不過頓飯工夫,便已全然不知歸路。

走了大半日,人質盡皆饑渴交加,疲乏倦怠。匪兵們倒是輪番歇息,補充了食水。大約怕路上生變,硬是沒有給人質一口飲食,態度上卻有意無意緩和許多,甚至有閑心好奇觀察,指點嬉笑,議論洋鬼子各種奇形怪狀。這時候不少人質也慢慢回過味來,想明白土匪們如此精挑細選,長途押送,自己作為人質,待價而沽,暫時當不致有性命之憂。心神松懈之下,行動愈發遲緩。如此拖拖拉拉,走到一處地勢稍微平坦開闊的山坡,幾名人質強烈抗議,終於換得匪兵首領同意,就地休息一刻鐘。

人質被圍在中間,一小隊匪兵端著槍負責監視。其中領頭者,正是先前搜身那少年頭目。

雖說釋放了一大半,人質中仍然扣留了兩個小孩,幾名女子。大人還能忍受,小孩子出身富貴,生來未曾遭遇饑渴,見匪兵啃食幹糧,委屈得哇哇大哭。安裕容轉頭看看,附近向陽處有一叢山莓,掛著成串的細碎紅果子。試著伸出手向那少年頭目招了招:“這位首領……”

一個匪兵擡起槍:“老實點!”

那少年頭目望過來。安裕容覺得他雖然沒說話,卻也沒有不讓自己開口的意思,遂繼續道:“首領,小孩子餓得可憐,不敢浪費貴軍糧食,我看那邊有些野果,能不能容許我等采摘一二,叫小孩子墊墊饑?”

見對方依然不說話,怕是不為所動,安裕容無可奈何,暗嘆一口氣。誰知那少年頭目忽然擡腳踢了踢一個匪兵,扭臉示意:“你去。”

那匪兵雖未必情願,到底去了。連枝帶葉扯下一大把,自己先擼幾串熟透的下來,給包括少年頭目在內的附近幾人分了分,才把剩下的扔到安裕容面前。安裕容將樹莓小心摘下來,吹了吹塵土,遞到兩個小孩手裏。一個小孩是夏人,隨同的是位男性長輩,另一個小孩卻是洋人,與父母一起被擄。洋小孩得到大人同意,就著滿臉鼻涕眼淚把野果塞進嘴裏,小聲問:“這些壞人要餓死我們嗎?”他說的並非盎格魯語,而是薩克森語。好在安裕容在西洋大陸浪蕩幾年,正經學業雖無所成就,幾個大國的通行語多少知道一點,遂答道:“他們只是帶的食物不夠多。等到了營地,會給我們飯吃的。”

小孩的父母忍不住問:“先生,能不能請你問問他們,要多少錢?我們願意加錢,和他們換些食物……”

洋人們雖然國籍不同,既坐上這一趟列車,其中不少是做跨國生意或有外交經歷的,對西洋大陸主要的幾種流行語也不算陌生。先前偷藏手槍那高傲洋人聞言道:“你們難道還看不出來嗎?這些匪徒的目的恐怕並不僅僅是為了錢。”

那一對洋父母明顯比較信得過安裕容,轉頭問他:“先生,能不能請你問問他們,他們抓了我們這麽多人,到底想要什麽?”

這時約翰遜也點點頭:“伊恩,我認為這確實是我們需要弄清楚的。恐怕要拜托你……”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頓時在人質群中引發一陣騷動。

那少年頭目原本坐在旁邊慢條斯理一顆顆往嘴裏扔著山莓果,忽然站起,一個閃身跨過外圈人質逼到安裕容近前,單手掐著他衣領便將人拎了起來。不過眨眼間,兔起鶻落,迅捷無比。安裕容只覺脖子上一緊,身體不由自主往上拔起。他實際個子比對方高不少,被對方這麽掐著脖子提溜在半空,只得弓腰屈膝,張口仰脖,竭力出聲:“首、首領……”

“別耍花招,叫他們都閉嘴!”

厲喝聲就在耳邊響起,聲音不大,卻殺意凜然,激得安裕容禁不住一抖。事實上,根本不必他多說話,人質們都被這少年頭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氣勢震住了,倏地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