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憑誰慰寂寥(第2/5頁)

這時候人質中不少人也意識到問題所在,歸根到底,不想殺他們的,是匪兵首領。眼下為頭者不在,誰知道對面這些人中,會不會有殘忍嗜殺的亡命之徒,不管不顧開槍射擊?這麽一想,就有人帶頭往下蹲,以示投降。慢慢地一個接一個,都蹲下了。那敞著衣襟的女人大概驚嚇過度,抑或是羞憤難當,掩面抽噎起來。安裕容瞥見匪兵們的眼睛全都直勾勾盯在她顫動的高聳胸脯上,心裏忍不住要嘆氣。這種時候,女人的哭聲,女人的肉體,都是可能要人命的哪……

他對帶著孩子的女人道:“穆勒夫人,請您幫艾德麗小姐把衣裳整理一下吧。”

穆勒夫人被他提醒,也明白過來。她本就蹲在艾德麗小姐身邊,於是鼓起勇氣,慢慢伸手過去,將敞開的衣襟合攏扣上。

匪兵們幾乎全都盯著穆勒夫人的動作,因人質嘩變而激起的殺意倒是漸漸消解。尤其是之前一直守在院中和大部分人質待在一起的匪兵,雖語言不通,看幾個女人模樣,還有從裏邊跑出來的幾個弟兄的神色,這時都大致猜出了是怎麽回事。知道了洋人們鬧事的因由,雖然槍還端在手裏,但動作已經不自覺地松懈下來。

“怎麽回事?”一個冷厲的聲音突兀出現。

安裕容聞言,頓時松了口氣,四當家總算出現了。正思量如何組織語言與對方交涉,就聽從後院追出來的匪兵之一啐了口唾沫,道:“幾個洋人娘兒們,大驚小怪,喳喳呼呼,攛掇著這一大幫子沒事找事,把弟兄們惹惱了,嚇唬嚇唬他們。”

那四當家掃視一圈,點了說話匪兵身邊另一個,問:“牛二,你給我說說怎麽回事。”

牛二縮了縮脖子,猶豫片刻,抵不過四當家望過來的目光,道:“那兩個洋女人在後院雜屋裏洗澡。弟兄幾個從來沒、沒見過洋女人身子啥樣,就想見識見識,看看是不是當真……當真、雪一樣白,帶著金毛卷兒……”

四當家打斷他:“誰出的這主意?”

牛二偷覷身邊那匪兵一眼:“是、是曹隊長說……”

四當家盯住被提到的曹隊長:“當真是你?”

曹隊長聞言把頭一揚:“是我,怎麽著?不過是看幾眼,又不會少塊肉。大不了下回小心些,不叫他們發現。只可惜我們哥幾個沒有四當家的身手,若是有四當家出馬,神不知鬼不覺,定能帶著弟兄們看個過癮……”

一些匪兵聽到這話,不禁露出幾分猥瑣戲謔表情來。

四當家神色愈冷,提高聲音道:“司令與師爺反復叮囑,人質嚴加看守,但不得驚擾。你這是把司令和師爺的話當耳邊風麽?!”隨即命令所有匪兵,“都把槍放下。”又沖另外兩個匪兵道:“張串兒,你帶二十個人在內殿看守。劉大,你帶二十個人守外圍,前後各十人,入夜跟張串兒輪換。曹隊長,剩下的人都歸你,把守半山通往玉壺頂的幾處隘口。”

曹隊長叫起來:“你們都舒舒服服待在頂上,憑什麽叫我帶人去守山道?”

“不憑什麽,就憑這裏我說了算。”四當家聲音冷淡,倒不見動怒。

曹隊長卻被他這句激得失態,端起槍指著人,嘴裏叫道:“姓顏的,師爺是我堂叔,司令論輩份,要叫我一聲大哥,你他娘算老幾?毛都沒出齊的小鬼,你爺爺我……哎喲!”

聲音忽然卡殼,端槍的手也忽地垂了下去,若非另一只手跟得及時,連槍都要掉地上。一顆小石子在地上滴溜溜滾動,滾到台階前,彈了兩彈,才止住去勢。

“曹耀宗,就憑這個,你去是不去?”四當家這句話出來,除了聽不懂的洋人,其他人都明白那小石子是從哪兒來的了,只是誰也沒看清他的動作。

曹隊長一邊手臂酸痛難當,半天緩不過來。因惱羞成怒,臉色漲得通紅,卻強忍著不敢發作。

那喚做張串兒的匪兵是跟著四當家從外頭進來的,見四當家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遂開口解圍:“曹隊長,是師爺親口吩咐,須加強警戒,請曹隊長帶人把守通道。司令跟師爺隨時可能派人傳訊上來,必得有人接應。誰不知道,曹隊長你最得師爺信重,這般要緊的活兒,只好辛苦曹隊長了。”見對方不動,又補一句,“曹隊長若是不願意,兄弟我倒挺想跟曹隊長換換……”

曹耀宗雖然嫌棄守山道辛苦,卻也明白張串兒此言恐怕非虛。姓顏的本事不小,脾氣也不小。司令跟師爺既要用他,又要防他。堂叔把自己也留在玉壺頂上,本就是為了防止他背地裏搞什麽小動作,雖然曹耀宗心裏完全不覺得對方能搞出什麽小動作。張串兒被姓顏的救過,這般替他出頭,也是常事。可恨他姓顏的明明得了堂叔吩咐,偏不肯好好說話,非要這般落自己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