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披瀝唯肝膽(第2/4頁)

顏幼卿被他捏疼了,欲要掙開,又忍住:“我沒想要沾這些,就想知道你怎麽會在那裏。我給你住處打過電話,黃秘書說你請了長假。我不知道上哪尋你,也怕輕舉妄動給你惹麻煩。但是王掌櫃是認得你的。萬一你們在洋人船上遇見起了沖突……我沒法聯絡你,只能跟緊了他,也好隨機應變,瞧瞧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怕你出了事不做聲,真去買賣鴉片弄錢。再說了,你叫我不要沾,你自己怎麽就敢胡來?”

安裕容將他拉到懷裏,輕輕撫拍後背,心下感動得很:“怪我,沒考慮周全,害你擔心了。”

顏幼卿被他扣在胸前,甕聲甕氣道:“胡老板插手鴉片生意,我之後自然會想辦法請辭,不再給他幹了。”

安裕容道:“只怕不容易。你如今知道他許多生意上的機密,想要脫身,還須從長計議,謹慎行事。”

顏幼卿掙紮坐起,才發覺峻軒兄襟懷大敞,自己一張臉剛剛緊貼著他健碩的胸膛。那肌膚上猶有許多濕滑水痕,沾得滿臉頰都是。趕忙擡手抹一把,拉開距離坐正。意識到二人姿態如何之不妥當,當即羞得面紅耳赤。安裕容卻恍似沒看見他的窘態,起身取了毛巾替他擦拭。

“那個……我自己擦……”

安裕容根本不理他。

顏幼卿掙也不是,不掙也不是,別別扭扭被擦了一通,紅著臉看對方自然而然就手擦起了頭發。他是家中老幺,自幼受父兄寵愛,實則慣於接受來自年長同性的親昵照顧。即使獨自闖蕩許久,到了安裕容,甚至徐文約面前,因彼此信任親近,不由自主便拿對方當了兄長。這時候不好意思,不過是一方面覺得失了應有的禮貌分寸,另一方面因自己被如同幼兒般對待莫名羞赧。

安裕容見他這副模樣,暗中咬咬牙,嘆口氣。系好浴袍,擦幹頭發,自保溫壺中倒了杯熱水遞過去:“喝口水。還沒吃飯吧?我給你要點吃的。西餐面成麽?”

顏幼卿點頭。

安裕容看他眼底一片暗青,知是連日沒能安心歇息之故。昨夜至今更是繃緊了弦,不曾喘半口氣。打電話點完餐,又叫送一身小號的換洗衣裳來。

顏幼卿站起身:“峻軒兄,我不能久留,得趕回去向大東家報信才行,遲了恐怕引起懷疑。”

安裕容摁住他:“不急,你且歇息兩個時辰,半夜再走。我是阿克曼發話,做樣子交足了罰金才出來的,其他被抓的人,可都還在聯合警備隊牢獄房裏關著呢。你憑借身手獨自逃脫,欲圖將功折罪,滯留港口打探消息,又潛入聯合警備隊查看虛實,折騰個一日一夜再回去報信,不是正好?這會兒外頭燈火通明,何必出去犯險?”

顏幼卿覺得他說的有理,復又坐下:“那也不必替我張羅衣裳,我須得還是這一身回去。”

安裕容道:“那就不換衣裳。”自己出去接了東西,沒叫侍應生進門,“來,吃飯。”

顏幼卿聞到香味,忽覺餓得厲害,幾乎是半刻鐘工夫,便把一大盤子肉丸西餐面,連帶配菜湯飲,吃了個幹凈。吃飽之後又開始犯困,安裕容與他說話,漸漸有一句沒一句搭不上茬,腦袋直往下點。

安裕容還有許多話,暫且不說了,扶住他肩膀,道:“去床上躺著。”

顏幼卿半睜著眼睛搖頭:“不了,身上臟,在這靠會兒就成。”

“我不嫌你臟。去不去?走不動的話我抱你。”安裕容一面說,一面就抱著人雙腳離了地。

顏幼卿噌地嚇醒,推開他蹦回到地上:“我自己走!先去洗一把。”沖到盥洗室潔面凈手,且脫鞋洗了個腳。

室內安裝了西洋大陸最新流行的鑄鐵暖水管道,毫無寒意。安裕容叫他脫了外面衣褲,在被子裏躺下。顏幼卿問:“你也是一夜一天沒歇息,睡麽?”

安裕容給他扯了扯被子:“你來之前我剛睡醒。你安心睡,到時辰叫你。”

顏幼卿闔上眼睛,轉瞬間便沉入黑甜夢鄉。安裕容摸摸他額頭臉頰,絲毫沒有反應。無端想起當初那個時時警惕處處小心的少年四當家,心中泛起無限柔情。挨著他靠坐在床頭,閉上眼睛慢慢盤算。

過了子時,安裕容才把顏幼卿喚醒。卻叫他先不忙起床,與自己並排躺在被子裏說話。

“幼卿,此番去見胡閔行,他定要仔細盤問於你。我把我所知曉的消息盡皆告訴你,如何與胡大老板交代,你自己斟酌。”

顏幼卿睡得渾身暖融融,學安裕容的樣子,將兩條胳膊伸出被子,枕在腦後,聽他在旁邊絮絮叨叨叮囑。

原來前日半夜那一場三方對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終叫阿克曼盡收漁翁之利。人贓並獲,連鴉片帶現銀,裝滿了好幾艘海關巡船。只可惜死傷逃脫者亦有數人,好在貨物都截下了。逃出去的若幹人裏,最重要的當屬鑫隆段二老板。此人極有決斷,兼且心狠手辣,混亂中搶上一艘梭子船,直接射殺了船上夥計,又把跟隨自己的通譯踹進水裏,拿槍逼迫船工突圍成功。另有三名黑衣持槍人搶了兩艘小船逃脫。反倒是王貴和等人被胡姓管事拖累,老拐操船手段雖高,終被洋人海警圍截逮捕。而原本留在水上接應的另一管事與胡閔行身邊護衛,因舍不得拋下船上數萬銀元,以致拖慢船速,同樣成了甕中之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