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直到回宮的路上, 溫夏臉上都帶著笑,想起四哥哥的生辰也不遠了。以往每一年生辰, 她會問四哥哥想吃什麽,四哥哥只會笑著說吃乳酪栗子糕,溫夏卻明白,那只是她喜歡吃的。
母親身邊的容姑最拿手的便是乳酪栗子糕,醇厚的乳香糅著栗子的軟糯,中間夾著她愛吃的青梅果醬。四哥哥會做吃食,改良了一下, 將她愛吃的果肉也夾在中間,醇香可口,一點也不會膩。
戚延一直將溫夏送至甬道, 見她臉上笑意似並未盡興,深眸瞥了眼東處的方向。
“若想看, 朕再帶你去一處看,只是沒有宮外的花樹茂盛。”
溫夏驚訝:“宮中還有杏花?”
他說, 東宮。
臉上的笑熄滅,溫夏斂眉:“臣妾有些乏了。”
戚延道一聲無事,負手行在她身前。
他腳步不快,有意在等她。但溫夏始終保持著幾步之距,規矩使然,也是不願, 不想與他並肩同行。
戚延:“你可還記得東宮裏那棵杏樹?”
溫夏道:“記得。”
戚延微抿薄唇, 溫夏不知他想起什麽回憶來, 手腕被他牽住。
她沒有抽回手, 他大掌的滾燙隔著袖擺貼進肌膚,緩緩向下, 握住她手掌,指腹的繭摩在她肌膚上,微微的癢。
“朕決心放下從前,皇後,朕以後不會再那般對你。”
他停下腳步,深邃眼眸凝視她,往昔冷戾面龐俊美英雋。
若撇開他從前的暴躁冷戾不言,這張臉與挺拔健碩的身軀,十足的帝王儀範,也確是少有的俊美兒郎。
可溫夏卻如何也無法將他與記憶裏那個疼護過她的太子哥哥再當作一個人。如果不是失明那夜渾渾噩噩夢到五歲的記憶,這些年她早就不再記得他曾保護過她了。
他真的以為,她那般難熬的十二年是他一句放下便可抹去的麽。
就算她九歲回了北地,可也是帶著心中的累累傷痕。沒有四個哥哥竭盡全力地哄她護她,她的一身傷,也許早就造就出一個郁郁寡歡,見著戚延便驚慌恐懼的弱女子吧。
杏眼安靜迎著戚延深邃視線,溫夏忽然敢以這張臉的資本這般凝視。
她有一雙溫柔盈水的杏眼,即便再生氣,這般安靜注視對方時,也恰似含情凝睇。
她清楚地明白,他與她生來本就不同。他出生便是太子,無數人想要爭奪的權利,他可以輕松恣意地擁有。
所以,他說一句放下,於他眼裏,該是何等的天威。
溫夏移開目光,他不理解的,她又何須揭開心上傷疤給他看呢。
朝他扶身行禮,她嗓音溫順:“臣妾領過皇上的旨意。”
戚延微皺眉:“朕並非在給你下旨。”
“……那你以後不能再欺負我。”溫夏終於說:“我的三個哥哥為你鎮守四方,他們是忠臣。你不能再欺負了我,還欺負他們。”
她眼眶微紅,盈盈凝望他。
戚延目中深邃:“朕不會了。”
他指腹摩過她濕紅的眼尾。
溫夏有些抵觸,嬌靨微怯地後仰。卻忽然想起了四哥哥。
那最後一面,她哭著問他為什麽不願再做父親的孩子,他指腹擦著她眼淚,剛啟唇便被父親叫走。
他是想說什麽呢?
……
翌日,鳳翊宮中妃嬪齊聚,來向中宮請安。
往昔溫夏不得寵,不怕戚延查她鳳翊宮,也懶得每日要大家早早晨省,允許自己與後妃們睡個懶覺。
如今眾姐妹皆來鳳翊宮湊熱鬧,擺上瓜子甜果,鹵味乳茶,要溫夏說昨日的十裏杏花好不好看。
溫夏自然明白眾人是替她開心,可也無甚可說的,抿起笑:“祈南山杏花成片,遊人甚多,花下吟詩作對,很是熱鬧。其中有一對彈琴奏笛的眷侶,他們琴笛合奏,那畫面很是般配。”
眾人都笑著讓溫夏再說下去。
忽見胡順來朝溫夏請安:“皇後娘娘,皇上給鳳翊宮賜了塊牌匾,還請各宮娘娘挪一挪尊位,容奴才們給換上。”
那嶄新的紫檀橫匾上書“毓秀坤元”,胡順說是戚延親自題的字。
溫夏說不出心中滋味,經歷過戚延一次次的打擊,只覺得如今面對這終於得來的一切,心間竟十分平靜。她起身謝過聖恩,行走在前,領妃嬪去偏殿。
眾人行在後頭,如今親眼見證戚延變臉,各說各話,李淑妃在與王德妃說一塊匾額就想將人收買,太便宜他。唯有阮妃走在最後,回眸深深看一眼宮人拆下舊匾,手中繡帕都快攪爛了。
請安散去後,溫夏回書房鋪開素白絹布,手中細筆抵著粉頰,凝思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