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4/8頁)
容淖定定神,猶豫一瞬,悶聲繼續道,“因為匣子裏裝的那枚榴花芙蓉石印章印文‘好風相從’。”
“吉語章。”世子說完,又立刻改口,“不對,吉語章一般是刻有風相從,我還是第一次聽好風相從。想是阿瑪刻意改動,覺得這樣意頭更好。”
“……”容淖哽了一下,解釋道,“好風相從出自一首唐詩,這詩第一句是‘畸人乘真,手把芙蓉’。印章用料是芙蓉石,你說王叔為何不應景的雕刻芙蓉,反倒選了榴花,如此豈非違和?”
世子依舊不解,“既然‘好風相從’四字並非刻意改動,而是取自舊詩,刻詩句的章屬閑章,自是可著心意來,管他違和不違和。”
容淖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解釋,“著詩之人司空圖曾幾次為唐昭宗點官,皆稱病不肯受,閑居在野。唐昭宗你知曉吧,以皇太弟身份即位,有些才幹,心氣不凡,立志重振大唐氣象。”
“登基後先平四川,後挫河東。但因操之過急,導致朝廷兵丁折損嚴重,又因無識人之明,不能知人善任,後來只能眼睜睜坐視宣武朱溫坐大,最終為朱溫所殺。兒子哀宗當了幾年皇帝,便被逼禪位慘遭毒殺,唐遂覆滅。司空圖聽聞哀帝遇害,絕食而亡。”
世子啞然,試探道,“你是認為,我阿瑪故意送出一枚雕刻與印字違和的章子,是暗示……”
當今的天下雖不像晚唐一樣搖搖欲墜,但太子脾性確實與昭宗頗有幾分相似。
同樣的不缺才幹,心氣不凡,以及識人不算太明。旁的不說,太子門下心腹就曾鬧出偷盜其母元後遺物的醜事。
“昭宗上位便急吼吼要動兵,太子此番與兵強馬壯的多羅特部暗中勾連,莫非也是謀劃著要打誰?”
容淖看著越想越深的世子,無奈道,“太子意欲何為暫且不要探究,我們說回匣子,這才是懸在眉心的刀……”
“匣子裏肯定沒東西。”世子斬釘截鐵打斷容淖的話,並甕聲甕氣解釋,“若太子是昭宗,那我阿瑪應是司空圖了。司空圖因才被昭宗幾度點官,我阿瑪不僅有才有權還有太子把柄,太子最先肯定想的不是除掉我阿瑪這個鐵帽子親王,而是收為己用。”
“我阿瑪的態度肯定與司空圖一樣,拒絕不受,才導致後來的禍事。”
說到此處,世子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悶悶繼續道,“但他不可能真做司空圖,閑居不理世事,哀而自絕算盡忠。畢竟國情不一樣,我朝正值盛世,晚唐卻是大廈將傾。阿瑪既然察覺到了一國儲君行差踏錯,必會防患於未然,以免動搖國本。”
“普天之下,能壓過太子的,只有皇上。”世子肯定道,“若真有你說的太子罪證,阿瑪生前或許不敢呈至禦前,怕皇上誤會他有二心,挑撥天家骨肉。臨死前卻一定會交給了皇上,請他定奪。畢竟那東西給其他人,給誰便是害誰,阿瑪不會那樣做。”
“這……”容淖仔細想想竟覺得世子所言不無道理,自己與太子可能都一葉障目了。
活著的簡親王不敢把太子罪證交給皇帝,死了的簡親王或許真敢拋開顧慮。
畢竟一個死人蓄意挑撥天家父子不僅得不到任何好處,還會給自己的家眷遺禍無窮。
簡親王這是在賭,賭皇帝清明信他赤誠,賭他們之間的君臣情分。
不過,容淖還是沒有立即被世子說服,她擰起秀氣的眉,“可是,若王叔真在臨終前把東西交給了皇上,那這攤子糟汙事自有皇上處置,那王叔為何還要給我留下這枚奇怪的印章?”
她不信簡親王會無緣無故硬把她一個不相幹的人扯進旋渦,害她被太子咬上。
世子凝神細想,大抵是父子連心,他順著容淖理出來的思路,靈光一閃,竟真揣度出了幾分自家阿瑪此舉用意,他眼神忽然閃了閃,欲言又止。
容淖見狀,連聲催促,“快說!”
世子面色隱有羞慚,訕訕提起另一樁事,“你可曾聽聞過,多羅特部曾提出只要稍微修改和談正約裏的一點內容,便答應斟酌刪改三條附加條款。”
容淖回道,“自然。”聽說簡親王當時暴跳如雷,嚷嚷懷之以德不如懾之以兵,他願身先士卒舍去榮華披甲上陣,也不知多羅特部提了什麽過分條件。
世子看容淖一眼,低聲說出自己曾從阿瑪那裏偷聽來的消息,“所謂修改和談正約,其實只需在我朝公主和親多羅特部世子布和那條,劃掉世子布和幾個字。”
“換成巴依爾?”容淖覺得若只是如此,簡親王沒必要大動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