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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你賣給我們的東西不好用嗎?”

“你說的是‘遇到了難題’。再說你們最近還找我買過別的東西嗎?”

“抱歉,老芬,但真的不是我們派來的。你肯定知道。”

“對,大概吧。那你他媽找我幹什麽,盧卡斯?你知道你買的東西通常不在保修範圍內……”

“說起來,”芬蘭佬聽完波比的賽博空間旅程如何異常中斷,“這他媽的還是真是奇了怪了。”他慢慢晃動長得奇怪的腦袋,“以前沒出過這種事,”他看著盧卡斯,“你們知道,對不對?”

底樓,塞滿垃圾的店面背後,一個白色的房間,一張白色的方桌,他們圍坐在方桌前。地上鋪著磨損的醫院用防滑瓷磚,破舊的白色塑料墻板蓋住了層層疊疊的反竊聽電路。和店面相比,白色房間幹凈得像是手術室。桌子四周立著幾個合金三腳架,滿載傳感器和掃描裝置,像是什麽抽象雕塑。

“知道什麽?”波比問。每次講述完他的經歷,他都覺得自己沒那麽威爾森了。重要——讓他感覺自己很重要。

“沒問你,尿壺,”芬蘭佬疲憊地說,“我問他。巫毒大人物。他知道。知道這次不一樣。很久沒有這種事了。老子幹這行太久了,歷史長得很。從戰爭前,那會兒數據網還不存在,至少人們還不知道它有可能存在,”他看著波比說,“我有一雙鞋比你年紀都大,所以怎麽能指望你他媽知道?自從有電腦就有了牛仔。他們建造的第一台電腦是為了破德國佬的冰,懂嗎?密碼破解器。因此電腦誕生之前就存在冰了,你得這麽看問題。”他點燃當晚的第十五支香煙,煙霧逐漸充滿白色房間。

“盧卡斯知道,對。過去這七八年,鍵盤牛仔圈子裏出現了很多有意思的東西。新一代操控師,他們和某些東西交易,對吧,盧卡斯?對,我當然知道,他們仍舊需要硬件軟件,他們仍舊比冰上遊蛇還要快,但他們這些人,所有知道怎麽破冰的人,他們有盟友,對吧,盧卡斯?”

盧卡斯從口袋裏取出金牙簽,開始掏後槽牙,臉色陰沉而嚴肅。

“王座與權柄,”芬蘭佬說得很含糊,“對,那裏有不尋常的東西。鬼魂,怪聲。沒什麽不可能的。海洋有美人魚什麽的鬼東西,而我們面對的是矽晶片海洋,明白嗎?對,賽博空間只是個基於共同約定的定制幻境,但任何人只要接入過就知道——就他媽的知道,那是一整個宇宙,而且每年都變得更加擁擠,聽著像是……”

“對於我們,”盧卡斯說,“世界從來就是這麽運轉的。”

“對,”芬蘭佬說,“所以你們這種人就接進去,告訴大家說你們與之做交易的對象還是叢林時代的那些古神……”

“神聖的騎馬人……”

“對。也許你真的相信,但我年紀太大了,還記得當初是什麽樣子。十年前,你們走進窩囊廢紳士酒吧,碰到頂尖騎師就說你們在數據網裏和鬼魂對話,他們只當你們是瘋子。”

“是威爾森。”波比插嘴道,感覺自己受到排擠,不再重要。

芬蘭佬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是什麽?”

“威爾森。玩砸了,一團糟。熱狗人的俚語,應該吧……”又來了。媽的。

芬蘭佬奇怪地看著他,“我的天,你們是這麽說的?天哪,我認識那家夥……”

“認識誰?”

“鮑汀・威爾森,”他說,“我認識的第一個最後成為日常俗語的家夥。”

“他很蠢嗎?”波比剛問完就後悔了。

“蠢?媽的,當然不,他聰明得能嚇死人,”芬蘭佬在開裂的金巴利陶瓷煙灰缸裏撳熄煙頭,“但就是活得一團糟,沒別的。他有次和南方平線合作……”充血的黃眼睛漸漸目光渙散。

“老芬,”盧卡斯說,“你賣給我們的破冰程序是從哪兒來的?”

芬蘭佬陰森地看著他,“這行當我幹了四十年,盧卡斯。知道有多少人問過我這個問題嗎?知道我要是回答了就會死多少次嗎?”

盧卡斯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另一方面,我得跟你講講道理。”他用金牙簽指著芬蘭佬,仿佛那是一支玩具匕首,“你之所以願意坐在這兒誇誇其談,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認為樓上的三個死人和你賣給我們的破冰程序有關系。聽波比說他母親的公寓被夷為平地,你坐了起來,聽得分外仔細,對不對?”

芬蘭佬呲牙道:“也許。”

“你也在某人的黑名單上,老芬。樓上的三個死忍者花了他一大筆錢。他們要是不回去,老芬,那個人只會更加堅決。”

紅眼眶裏的黃眼睛眨了眨。“他們裝備齊全,”芬蘭佬說,“準備殺人,但其中之一有別的任務。要問我問題,”他的手指被尼古丁幾乎染成了蟑螂翅膀的顏色,擡起來緩緩揉搓上嘴唇,“我認為是維根・盧德門,”他說,“外號維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