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5/10頁)

時間和年齡是人生最好的導師,沒有淚珠兒的生活並不像她想象的那麽輕松,相反,在仇恨淡薄以後,她身上的母性開始萌生,如果她心地善良,她終會明白孩子是比她自己還需要憐惜的弱者,這才是她最終接受女兒的全部理由。

按照常規和常理,她們在彼此了解之後,應該生活得愉快和充滿溫情,隨便哪一個夜晚,她們都有可能在燈下娓娓交談,相擁而泣。可是她們都太特別了,她們都是生活中的異數,淚珠兒的冷漠和不羈,以及無論什麽原因造成的心理與性格的缺陷,與沁婷意外的驕人的成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這種巨大的反差面前,沁婷猶豫了,她遲疑了,她突然沒有勇氣讓這個秘密大白於天下。

如果淚珠兒稍微馴良一些,如果沁婷的成長經歷再平庸一些,或許這個傳奇就被血親溶化了。可是惡習和名利都是人性中無法逾越的東西,有時會伴隨我們一生一世,相比之下,愛是容易被犧牲掉的。

伴隨著精神惡魔成長的,是淚珠兒也在一天天的長大,最終他們合二為一,成為沁婷生活中的最大難題。

事情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是沁婷沒法預料的,冷靜之後的她,很想跟淚珠兒好好談一談,她們需要的是坦誠和溝通。可是沁婷根本找不到淚珠兒,這讓她無論是在上班還是下班的時候都顯得焦慮不安,而這一切,她必須獨自承受,沒有人接下她肩上一半的擔子。

終於有一天深夜,她家的電話驚叫起來,電話是公安局打來的。

淚珠兒的罪名是酗酒恣事,她在熱帶雨林大跳脫衣舞,據說熱帶雨林淩晨兩點以後就變成無上裝酒吧,從而引起大批男士的興趣。此外,淚珠兒還拍裸照和地下小電影,就是登錄黃色網站和拍那種極其廉價的三級片,制成光碟流入黑市。總之,她是被打擊黃賭毒專案組收容的,如果沁婷不交巨額罰金將她保釋出來,她將被送到勞教中心。

當沁婷見到淚珠兒的時候,她卻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淚珠兒渾身上下都是酒氣,她的頭發像箭豬那樣被發膠固定住,可以用五顏六色來形容;她穿一條短得不能再短的毛邊牛仔短褲,屁股蛋有半截在外面;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小背心,把胸脯擠得圓滾滾的,像兩個肉包子。

沁婷簡直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淚珠兒混在那些問題青年裏似乎如魚得水。以往她連公安局的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現在她被公安佬當眾訓斥:走吧,到財務科交錢。不要只顧掙錢了,也抽空關心一下孩子,她變成這個樣子,錢賺得再多又怎麽樣?沁婷忍氣吞聲地跟在公安佬身後,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她鐵青著一張臉,把人給領出來了。

她們在公安局外面的大馬路上就吵了起來,這時黑夜仍籠罩著城市,街道上也十分冷清。淚珠兒說道:“謝謝你的保金,我們在這兒就分手吧。”

“你必須跟我回家,我們要好好談一談。”

“有什麽好談的?我離開你不就成全你了嗎?”

“安安,我承認在這個問題上是我的錯,但你總不能因此否定我的全部,否認我對你的付出。”

“我沒有否定你的意思,你現在還不夠完美嗎?你簡直太完美了,你不是電器業裏的戴安娜嗎?又有一顆仁慈的心,你還要怎麽令人炫目才肯滿足?”

“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能取得今天的成功,那也是我努力的結果。”

“你不是說真相都在水底嗎?”

“你什麽意思?”

“我會了解到一個最真實的你。”淚珠兒意味深長地說完,轉身準備離去。

“你給我站住!”沁婷只覺得手腳冰涼,她努力鎮定自己的情緒,但是聲音仍然有點顫抖,“安安,我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樣作踐自己?”

“我怎麽作踐自己了?”

“你到處脫,你還知道廉恥嗎?嚴安,你未婚先孕我都沒有指責過你一句,可你現在算什麽?你知道嗎?我的心在滴血!”

“我有脫的本錢我為什麽不脫,而且我現在需要錢。”

“你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

淚珠兒擡起眼皮,目光中有一種叫人琢磨不透的東西:“就是為了遠離你,不聽你的擺布,我才不會花你的錢。”

沁婷已經被氣暈了頭,她幾乎失去了理智,她大聲地對淚珠兒說道:“那你就不應該把我的電話告訴公安人員,而應該直接去勞教中心。”

淚珠兒看上去顯得平靜多了:“你放心,這筆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說完,她扭頭離去,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街道的盡頭,或者是濃濃的夜色裏。

沁婷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失聲痛哭。

淚珠兒第二次見到邵一劍,是在她的家中。淚珠兒並沒有事先預約,而是到了樓下才打了一個電話上去通告。一劍開門的時候,臉上有些不耐煩,約摸是午後喝下午茶的時間,但好像一劍沒有休息好,人看上去也是昏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