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7/10頁)

一劍來到客廳,只見和氏璧坐在一盞落地燈下的沙發上抽煙,煙灰缸裏已經橫橫豎豎擠滿了煙蒂。他擡起頭來,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怎麽還沒睡?”

“我睡不著。”

“我也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他嘆了一口氣,又點燃了一支煙。

一劍沒有說話,在和氏璧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她注視著他,感覺到既熟悉又陌生。她想起他們共同的日子,沒有激情和色彩,但是踏實。也許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她才體會到什麽是不舍。

和氏璧突然艱難地說道:“我們離婚吧。”

沒有人相信,他們是一對從未爭吵過的夫妻。

一劍有點感謝淚珠兒了,否則她會像個高中生那樣不知所措,而現在她顯得相當鎮靜,她是半個公眾人物,是不肯輸面子的:“能告訴我她是誰嗎?”

“你不認識她。”

“我不介意你外面有人。”一劍顯然是賭氣才這麽說。

“可是她懷孕了。”

有時候坦白是殺傷力極強的武器,一劍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一劍,”和氏璧停頓了一下說道,“你一定會介意的,你從來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人,就像你從來也沒有甘心生活在我身邊一樣,你跟我在一起永遠是飄忽不定的。”他沒有再說下去,但已把他們之間的緣分道盡。

這個晚上,一劍不知不覺地走出家門,還好,她的采訪車就停在樓下,是一輛白色的,陳舊不堪的神龍富康。她穿著睡衣、拖鞋駕駛著這輛車,在這座城市的主要幹道上兜風,汽車好像要散了架那樣飛馳,一如她那顆破碎的心。

自從藏蕾飛往英國以後,丹青下課走出教室就不再東張西望了。藏蕾幾乎每周都有信來,詳細介紹了那邊學校的情況,她的考古專業在一家藝術院校裏,所以校園風光和學生的氣質都有著一種超凡脫俗的韻致,還寄來了學生宿舍的空鏡頭照片以及英國出名的建築物,她和她的同學顯得關系融洽。

有人拍了他一下:“喂!”

丹青回過頭來,意外地發現是淚珠兒,欣喜道:“怎麽是你?”

“沒想到吧?”

“沒想到。”

“我到你宿舍找你,他們怎麽都沒有課?”

“佛教也不是什麽必修,聽聽而已。”

“今晚有事嗎?”

“你想幹什麽?”

“覺得很悶,所以想找你去泡吧。”

“我爸手臂摔斷了,給他做好晚飯就沒事了。”

“那我陪你做,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巴男呢?”

“他沒空。”

兩個人直接去了菜市場,不管買什麽,丹青都是人家要多少他給多少。淚珠兒不滿道:“你怎麽也不還價?”然後跟人家討價還價。

丹青笑道:“其實也還不下來多少,只不過心裏舒服一點罷了。”

“心裏舒服也很重要啊。”淚珠兒堅持錙銖必較。

兩個人看上去就像小夫妻過日子。

不知是不是淚珠兒的敏感,她感覺現在的丹青早已不是她以前所認識的丹青,不再是那個在盛世華庭和貴族學校裏的偶像巨星一般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丹青。他現在變得隨和、可親、善解人意,還有一絲極其隱蔽的憂郁。

她開始喜歡這個人了,當然只是那種純粹的喜歡。

走進余祥裏,淚珠兒好奇地東張西望,見到墻上有新張貼出來的宣傳招貼,鬥方寫得不怎麽樣,基本上是歪歪扭扭的:“全村電眼,小心作案!”丹青解釋道:“電眼就是針孔錄像機。”

“真的都安了?”淚珠兒瞪大眼睛,手指胡亂地繞了一圈。

“怎麽可能呢?嚇唬人的。”

“這兒的人真逗。”

“是啊,我以為我會不習慣,結果很快就適應了。”

廚房裏的活兒,丹青幹什麽都笨手笨腳的,但他的態度尤其誠懇。淚珠兒在刮魚鱗,鱗片也一星半點地掛到了她的臉上,但她收拾得挺起勁兒,一邊自言自語道:“這才是家的感覺嘛。”

丹青一邊切蘿蔔一邊轉過頭來:“什麽意思?”

“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我媽把我接出來就放在鄉下,住進盛世華庭以後,脖子上總掛著一串鑰匙,我也不覺得自己有家。”

“我其實挺佩服你媽媽的,又漂亮又能幹,你想想如果一個女人沒有緋聞媒體還這麽關注她,是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她有家電業戴安娜之稱。”

淚珠兒冷笑道:“她最喜歡的,不就是這個神話嗎?”說著說著,她一刀把魚頭斬了下來。

“何況她還這樣的富有愛心。”

淚珠兒下意識地用鼻子哼了一聲,沒有接話,而且至少沉默了好幾分鐘。

不知不覺之中,他們總算做出一桌菜來,看上去挺豐富,但還不知味道如何。這時崩牙昌也回來了,淚珠兒叫了一聲伯父,崩牙昌不加掩飾地上下打量了淚珠兒一番,仿佛審視櫃式空調。然後到廚房裏去問丹青:“你的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