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10/12頁)
那群人貌似還對這位六公主十分恭敬,儼然是忠心隨扈。
章翼領的下屬幾乎都認定六公主與那些人是一夥的,勸章翼領莫要多管閑事,鬧開公主的醜事保不準會倒大黴。
唯獨章翼領堅持認為六公主一行狀態不對。
他出身京師,見識過八旗貴女出門的排場。堂堂公主就算在私下做些見不得光的事,也不可能連個丫鬟都不帶。
獨身與一群大男人同行,諸多不便。
雙方沒法說服彼此,商量一番,最終選擇了個折中做法。
暫時不必驚動察哈爾的理事劄薩克。
只由他們自己的隊伍一分為二,大部隊繼續護送貢品返回打牲衙門,章翼領則領一小隊人偷偷跟蹤,探明六公主一行人究竟有沒有貓膩。
若果真發現貓膩,再去理事劄薩克處搬救兵。
打牲衙門裏的人常年在林海雪原穿梭,為皇家捕獵最神駿難纏的獵物,飛禽走獸可比人更敏銳,一點風吹草動便會機警奔逃。
是以別看他們個個身手普通,卻練就了一身極高明的追蹤與隱匿功夫。
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他們跟了五天。
見六公主一行徑直往張家口去,路上風平浪靜。
有沉不住氣的人自覺得到驗證,提出該折返打牲烏拉總管衙門了,章翼領也動搖了,答應明早返回。
結果,當日夜裏,那群人現了原形。
晚食時分發生的事章翼領一行隔得太遠沒能探聽仔細,只知道紮營地裏爆發了爭執,見了血。
最終結果是六公主暫時壓制住了那群人。
他們勉強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心中打鼓。
六公主與那群惡徒雙方氣焰此消彼長,明顯並非正常俯首帖耳的主仆關系。
正當猶豫該不該去找當地理事劄薩克求助時,輪值探聽消息的兄弟急報。
那個被六公主傷了臉的男人大半夜與另外兩人鬼鬼祟祟說了半天話,一直在往六公主馬車裏張望。
蠢蠢欲動。
都是男人,齷蹉心思一眼洞明。
甚至連晚食時的風波緣故都順帶猜出了七七八八。
容淖從章翼領細致的講述中理清了來龍去脈,奈何頭腦昏沉得厲害,她張張口想說什麽,章翼領突然猛抽馬臀加速,兇猛的‘白毛風’迎面襲來,裹挾得她如孱弱浮萍,眼皮完全睜不開,意識潰散,軟綿綿陷入昏厥。
再度睜眼,容淖迷迷瞪瞪發現自己處境很詭異。
白茫茫的天地間,她裹著男人油臭的羊皮襖子,蜷臥在死去的馬腹裏,借著馬兒已經僵直的屍體取暖遮風。馬兒腹部中了兩支箭,動物鮮紅的血液流到她身邊,與她散亂的發絲攪在一起,黑黑紅紅交雜著被上面一層白冰覆蓋,凍結出詭異的痕跡。
容淖費力擡頭,萬幸頭皮沒被凍住。
她緩慢半坐起身,發現距離自己幾步開外的冰河上,仰面朝天躺著兩個人。
其中一個被剝了外衣,木僵僵的,約摸早已斷氣。
另一個……
容淖認出那是章翼領。
她沒辦法砸碎冰層扯出凍紮實的頭發,只能奮力從馬兒屍體上拔出一支箭,削斷那幾股頭發,跌跌撞撞挪過去。
正要試探章翼領是否還有生機,男人沉沉呼吸一口,掀起眼皮露出一雙紅得幾欲滴血的眼。
“你怎麽樣?”離得近了,容淖發現他身上血腥味異常濃重,灰黑的貂皮冬衣濕漉漉的,她下意識掀開想檢查他的傷口,結果看見了細微蠕動的一片白白紅紅。
一道猙獰刀口從左至右大喇喇敞開,讓他像個破口的爛袋子,腸子順著往外流。
容淖眼瞳微擴,抑制不住幹嘔兩聲,抖著手扯下身上那件不屬於自己的冬衣,要去捂他傷口。
“沒用了。”章翼領聲音很輕。
容淖還是不管不顧按了上去。
然後問,“你的火鐮和藥放在哪裏了?”
他們這些在外行走的人,肯定會隨身攜帶這些物什。
章翼領似乎累極了,微不可察的搖頭表示不必,氣息奄奄交代,“公主,打牲衙門的人除我以外都死了,我也無力再護送你往安全的地方去。你的高熱已退,帶上我的行囊,自己沿著這條冰河一直走吧。最多兩日,可至豐川衛,那裏的道台是個忠正之人,讓他調兵送你回京……”
容淖不吭聲自顧四處翻找,終於在馬鞍邊掏出一個皮囊,隱約能聞到裏面苦澀的藥氣。
她抓起一瓶外用傷藥往章翼領腹部傷口上倒。
藥用完了,血依舊沒止住。
她丟開藥瓶,試圖在皮囊裏再翻找出更強勁的傷藥。最終卻是攥著皮囊,無力跪坐在原地,整個人鈍鈍的,像因過度收緊而崩斷的弦。